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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流落民间后被找回驸马中状元:故事,三年前躲过选秀三年后却被皇上再次召进宫以贵人宠之

人气:331 ℃/2024-05-06 01:36:22

夜静更阑,本该是最惬意静谧的时候。

偏偏狭长的永巷之中比肩接踵,人声鼎沸,照明的火把犹如蜿蜒的长龙,耀亮了半边天际。

“永巷才多大?找个小蹄子就这么难吗?”永巷令杨淼绷着一张霜脸,趾高气昂的呵斥:“一个个就知道偷懒懈怠,耽误了贵人的事情,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找!”

“诺。”小太监醒神应声,高举着火把四处搜查。

而居住在这里低等的宫嫔,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蜷跪在不起眼的角落,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卑微。

永巷外,阴凌玥一身耦合色留仙裙,被宫人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颦眉冷目,表情淡漠。纵然跳跃的火光点亮了她漆黑的眸子,映红了她粉嫩的面庞,也丝毫没有看出半点暖意。朱唇微动,她有些不耐烦:“嘉儿,你去瞧瞧怎么这么久?”

“诺。”姚嘉儿甜美一笑,朝她行了个礼。转过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眸子里倏然透出寒意。“杨淼,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是不是要本美人发落你去掖庭狱?”

“奴才该死,美人息怒。”杨淼赔着笑脸走过来,毕恭毕敬道:“奴才已经吩咐他们赶紧找了,就算是把永巷翻过来,也跑不了那小蹄子。”

“哼。”姚嘉儿冷蔑的看他一眼:“你惹恼我倒没什么,等下表姐动气了,有你好瞧的。”

杨淼飞快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阴贵人,心突突的跳:“阴贵人面前,还望美人周全。奴才感激不尽……”

“少说废话。”姚嘉儿不耐烦的转过身,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嫔身上。“她们之中,肯定有人知晓那贱婢的下落。给我仔仔细细的查问清楚。谁若是敢知情不报,铰掉她的舌头!”

这话说的不重,在这样嘈杂的时候,却被角落里的女人们清楚的听见,魂都吓飞了。

“遵命。”杨淼行礼,转身朝着那些宫嫔走过去。“姚美人的话你们可都听清了么。谁若是胆敢包庇那罪婢,就别怪本令容不下她。”

“大人饶命。”畏畏缩缩的人群之中,一个女子颤音回话:“奴婢……奴婢知道永巷后面,有个枯井,也许那里可以藏人。”

杨淼连忙侧首看了姚美人一眼,得到允准,便唤了小太监前往枯井查探。

果不其然,还真就从井里将人抓了出来。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郭罪婢。”杨淼满脸的杀意:“本令抬举你,才让你去永乐宫为阴贵人打扫宫殿。你可倒好,竟恩将仇报,偷盗贵人金器陷害本令于不义之地。东窗事发,非但没有认罪伏法,还胆敢躲在枯井之中,简直岂有此理。”

郭雪儿的双腕被小太监死命的攥着,那力气几乎要把骨头捏碎了。她瞪着乌黑且充满幽怨的双眼,愤怒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何要承认。”

原本是想能躲过今晚,明早陛下就回宫了。郭雪儿从来没有这样不甘心过,明明再忍一夜,陛下回宫她就能得救。可最终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姚嘉儿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轻微俯身,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郭氏精致的脸庞:“欲加之罪?你不是在逗我吧?永乐宫有奴婢亲眼所见你进了阴贵人的宫殿内室。凭你如此卑微的身份,如何能去?再者,你走后,那簪子就不翼而飞了,不是你,难道是鬼?”

“分明是永乐宫的奴婢传话,说贵人唤我去内室问话。”郭雪儿咬牙切齿的说:“否则我为何要去内室。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金簪。我是护国将军郭振之妹,何来的身份卑微,难道郭府会缺一根金簪吗?”

“将军之妹了不起吗?”姚嘉儿伸手朝她腰间一摸,袖子里的金簪子顺势滑到掌心。“你可知这是陛下赏赐给阴贵人的金簪子,整个汉宫也就唯有这么一支。郭府会有?何况这东西就从你身上搜出来,难道你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在这里胡搅蛮缠的狡辩吗?”

“你……”郭雪儿浑身颤栗,精致的容颜因为心中的恼恨而扭曲狰狞:“你陷害我,众目睽睽之下,你凭什么这样陷害我?”

她激动的拼命挣扎,恨不得扑倒姚嘉儿将她狠狠咬死在眼前。可毕竟没有力气,她根本挣脱不开身旁的两个太监。“姚嘉儿,你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陷害我!”

“大胆。”杨淼冷喝一声:“凭你这个贱婢,也胆敢直呼美人名讳,作死呢!”

他目光锋利,稍稍授意,近畔的太监便走过去狠狠捆了两巴掌。直打的郭雪儿嘴角渗血,面庞肿起。

“我没有做过,就算是死也不会承认。”郭雪儿咬牙切齿的瞪着姚嘉儿:“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你。”

“好一个嘴硬的贱婢。”姚嘉儿凛眉,一把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其看着自己。“可惜在这深宫之中,光有一张利嘴,没有半点用处。你也不想想,你真的能躲在枯井里等到陛下回宫吗?”

这话,激的郭雪儿剧烈的颤抖起来:“郑明艳,你个无耻的贱婢,你胆敢出卖我!”

她边说,便看向角落里那些蜷跪的宫嫔,声嘶力竭的吼道:“亏我把你当姐妹,你竟然出卖我。”

姚嘉儿松开了手,轻蔑道:“死到临头,明白了也好。”

“你想干什么?”郭雪儿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半分倔强,她惶恐不安,也畏惧至深,似乎已经嗅到了血腥的味道。“我没有偷过那金簪,我没有偷过,是你们陷害我。”

“是,又如何?”姚嘉儿爽朗一笑,声音尖锐:“死到临头,也不怕明白的告诉你。”

她凑近了郭雪儿的耳畔:“阴贵人座下,绝容不得妖媚惑主的贱婢。你一连三日侍奉陛下,不是自己作死,又是什么?金簪的确不是你偷的,只不过用这么名贵的东西当引子,送你上路,你也该知足了。”

“你……”郭雪儿惊恐万状的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死竟然就在眼前。她明白了这杀身之祸的由来,冷笑起来,笑声直逼永巷外那高高在上的女人。“阴贵人,你好歹毒的计策,你已经是专宠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

“住口。”杨淼冷喝一声:“胆敢忤逆贵人,不要命了吗?”

“呸。”郭雪儿舔了一口唇角的血水,毫不浪费的喷了姚嘉儿一脸。

“你这个疯子。”姚嘉儿气急败坏的瞪着她:“找死。”

“横竖是死,我凭什么容着你们这些贱妇猖狂。阴凌玥,你个卑鄙无耻的贱人,早晚有一天,会有比我秀美千百倍的女子取代你的位置。陛下的心,永远不会属于你这毒妇。阴凌玥,你会有报应的,冷宫就是你的坟墓……”

“给我铰了她的舌头拿去喂狗。”姚嘉儿一边拿绢子擦去脸上的血水,一边愤恨道:“拖去掖庭鞭刑处死。”

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尖锐的划过在场之人的耳朵,在这样漆黑的夜晚经久飘荡。

“诺。”杨淼应声。忙有小太监拿了剪子上前,掰开郭氏的嘴,扯出了她的舌头一剪子剪掉。

血点子四溅,郭氏惨痛的吼叫,震得人头皮发麻。

站在永巷外看着这一幕的阴凌玥此时才觉得舒心。“莫璃,去告诉嘉儿,那个叫郑明艳的贱婢也一并处死。”

“诺。”近婢莫璃最能会意,连忙照办。

“表姐所言极是,不忠心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处。”姚嘉儿看着内侍监将惨痛异常的郭雪儿拖了下去,才轻摇慢晃的走到宫嫔面前:“谁是郑明艳?”

方才告密的女子颤颤巍巍的俯首跪拜:“奴婢郑明艳,拜见美人。”

“我记得你……”姚嘉儿想起了什么:“前几日你也曾入章徳宫侍寝。”

郑明艳吓得直哆嗦,自然不知道姚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抬起头来,让我瞧一瞧。”姚嘉儿皱眉,语气有些不满。

“诺。”郑明艳慌忙抬头:“美人有何吩咐。”

“长得也算清秀。不过嘛……”姚嘉儿撇了撇嘴:“就是嘴巴太长了。杨淼,你找个手艺好的绣娘,把她的嘴巴缝起来。我倒是要看看,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吃,她还能活多久。”

“啊!”郑明艳吓得不轻,连忙求饶:“美人饶命,美人饶命啊……”

很可惜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竟然轻的没有谁会去在意她这条贱命就被人拖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你知晓该怎么办吧!”姚嘉儿瞟了一眼杨淼。

“奴才一定清理好,请贵人、美人放心。”杨淼谄媚至极,毕竟是阴贵人抬举他到这个职位。他总得为自己的主子尽尽心。“恭送贵人,恭送美人。”

“劳表姐久候了,嘉儿这就送您回宫。”姚嘉儿欢喜的返回了阴凌玥身畔,丝毫没有受方才的影响。

阴凌玥转身上了辇车,皱眉缓缓的问:“办妥了?”

“自然。”姚嘉儿颇为得意:“区区一个贱婢罢了,哪有摆不平的。顺带手还除掉一个新侍寝的。表姐您放心,这宫里从来就只有以您马首是瞻的婢子,谁胆敢自不量力来争宠,嘉儿保证她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甚好。”阴凌玥抿了抿唇,冲她温然一笑。

2

“陛下。”隔着门,无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措。

“怎么?”刘肇剑眉为蹙:“进来回话。”

无棱推开门,恭谨道:“叨扰陛下与大司徒对弈,还请陛下恕罪。”其实他不是客套,只是怕这话叫大司徒听见,会让皇帝颜面无存。

大司徒荣正饶是一笑:“既是有事,陛下,棋局不如改日?”

刘肇捏着一颗棋子,皱眉道:“但说无妨。”

无棱顾着皇帝的颜面,稍微犹豫才道:“永巷郭氏因入永乐宫偷盗被阴贵人处死。同党郑氏,亦被缝上了嘴送去了暴室。”

“啪嗒”一声,刘肇手里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这声音听着虽轻,却叫人心颤了一下。

“哪个郭氏?”刘肇凛眉问。

沉了口气,无棱硬着头皮道:“正是护国将军郭振之妹,郭雪儿。护国将军晨起出征,为陛下剿灭匈奴而战。入夜他的妹妹就成了盗贼被酷刑处死……奴才是怕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将军心大乱。且万一郭振一念之差,要替妹妹复仇而倒戈相向……”

对上皇帝锋利的目光,无棱心口一颤,连忙收声,垂首待命。

“知道了。”刘肇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摆一摆手,示意他退下。

知道这是皇帝心里不痛快了,无棱紧忙行礼,匆匆退了出去。心里却因惦记着外头的战事而惴惴不安。刀光剑戟的时刻,稍微一步行差踏错,就会带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恶果。

只是何以陛下会这样平静呢?难道陛下真的宠爱阴贵人到了不惜江山社稷的地步了?

荣正见皇帝不悦,若有所思的问:“这一盘棋到这一步,陛下似是不占上风,可要投子认输了吗?”

“投子认输?”刘肇疑惑的看着他,奇道:“大司徒可曾见过朕认输?何况没走到最后一步,朕为何要认输?”

“回陛下的话,微臣的确没见过陛下认输。当年危机之时,陛下亦可以忍辱负重,筹谋反击,一举夺得太平江山,令臣刮目。如今陛下您皇权在握,执掌江山,想必不会因小小的沙砾迷了眼而困扰……如此看来是微臣糊涂了。”荣正慢条斯理的说。

刘肇会意而笑,却语含自责:“物必先腐而后虫生。是朕太过纵容的缘故。”

“陛下既然知道症结何在,那么对症下药也并不难。”荣正眼底忽然泛起了青光:“微臣只知道,如窦太后一般的后宫,如窦氏一族的外戚实在不能再有!”

“是啊。”刘肇重新捏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一个不起眼位置,杀自己若干棋子。“只可惜,虽有心却无力。放眼朝中,如今能与阴氏一族抗衡者,寥寥无几。朕有心提拔郭氏,箭才离弦,就被人拦腰斩断。”

眉心凛起一道青筋,刘肇心里的怒火蹭蹭的烧着,纵然是脸上平静,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严之气,还是灼热的燎人。

荣正沉着的面庞忽然泛起笑意:“郭振虽然骁勇善战,可毕竟年轻沉不住气。且郭氏一族凋零,要与根基深厚的阴氏一族抗衡……只怕也不容易。再者,阴氏一族也未尝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取代郭振的将军之位。如此的里应外合,便是将郭氏逼上绝路了。”

刘肇收回了心神,深邃的目光落在荣正的脸上:“看来大司徒心里,有另一番筹谋。朕,愿闻其详。”

“说来也算不上什么筹谋。微臣只是觉得,有一人尚且可用。”大司徒从腰间摸出了一枚精巧的香包,上绣着“长乐光明”的图案。

刘肇接过来细细一闻,味道清幽馥郁,且有一丝凉凉的气息。倒是和宫里常见的那些不同。“这是……”

“这是邓家千金,赠予微臣夫人的香包。”荣正欲言又止:“夫人爱不释手,也是难得借与微臣一观。”

“哪一位邓家千金?”

“太傅高密侯邓禹之孙女邓绥。”荣正言谈之间颇有几分得意。“三年前,她本就已经入选秀女。可惜父亲病逝,她执意守孝三年。如今皇上再度选秀……不知她是否还有这个福气?”

刘肇心头一动,唇角便浮现了一缕笑意:“确是系出名门的千金。可朕更看重的则是,她的母亲也是阴家的女儿,光武帝阴后的堂侄女。”

荣正又捋一把胡须,目光之中饱含笑意:“正因为这一位千金与阴家也有密不可分的关联,才不至于被冤成盗贼,连夜就赏了酷刑。阴家,总是得顾全自己的荣宠。”

刘肇温然点头:“与大司徒对弈,朕受益匪浅。”

“陛下方才那一子落的甚好,当真是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妙策,翻转败局。看来是微臣得投子认输了。”

两人目光相投,爽朗对笑。

当晚,刘肇便将邓绥的名字,亲手写在了圣旨之上。

紧跟着,选秀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短短一个月的功夫,邓绥便通过层层选拔,成为汉宫之中的第二位贵人。

她入宫的好日子,就定在四月的这一天。

杏雨梨云的四月,草木葳蕤,最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

洛阳城里最好的景致,自然是在亭台轩榭,山水沧池的汉宫之中。

只是天公不肯作美,一场骤雨坏了兴致,将后宫里浓妆艳抹的两姐妹,困在了未央宫的前殿里。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的眨眼就阴云密布了?”姚嘉儿被这疾风吹的头疼,秀眉蹙紧:“表姐,您瞧啊咱们这好好的赏春景,偏巧赶上这场雨,未央宫还不曾看完呢,真是扫兴。”

阴凌玥凝眸看着远处,疑惑不已:“这风……”

“这风怎么盘旋着向上飞,像是要把什么卷进去似的。”阴贵人的近婢莫玢也是奇怪的不行。

“是啊,这不是已经把吹落的花瓣都卷到天上去了。”姚嘉儿也是看的发愣。

“扶摇直上。”阴凌玥只道这四个字,芙蓉色的双颊竟就透出了寒意。

姚嘉儿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是一场雨来的急了些,怎么就看出了扶摇之意?”

“你忘了?”阴凌玥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唇:“今天可是她入宫的好日子。她这恩宠也是来的迟,原本三年之前,她就该入宫的。”

“三年前既然没能入宫,便该从此无缘才是。”姚嘉儿粉嫩的面庞忽然就透出阴戾之色,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冷光道出愤怒。“可谁知道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贵人……”

“是。”阴凌玥笑了笑:“这便是后宫侧目的缘故。”

“妹妹记得,陛下的圣旨是在咱们处死了郭氏的次日清晨。为着这事,妹妹好几晚都不能安睡。表姐,您说,是不是陛下心中不悦郭氏横死,才会一气之下择了邓氏入宫,白白便宜了这贱人。”

言止于此,姚嘉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重的看向阴凌玥。

阴凌玥看这那扶摇直上的风,心头一紧。“陛下的心思,又岂是咱们能琢磨透的。”

“也可能是妹妹想多了。”看得出阴贵人心中烦闷,姚嘉儿连忙道:“可陛下毕竟是罢免了郭振,扶持了阴家的少年郎成为将军。到底陛下还是在意表姐的。或许只是不习惯宫里伺候的人少了吧。”

“这宫里伺候的人,永远只会多不会少呢。”阴凌玥虚了虚眼睛。“眼下不就有一位正入宫的?”

“凭她是谁呢,只要陛下宠爱表姐。哪怕这风卷云涌真预示着扶摇之兆……”姚嘉儿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相叠,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手背紧贴着额头朝阴凌玥行了拜礼。“也必然是为表姐荣冠后宫,扶摇为后才有的吉兆。这未央宫,早晚是表姐的。”

阴凌玥将柔软的玉手向上一托,示意她平身。“妹妹的嘴,越发巧了。只是不知道往后这宫里,还有多少姐妹愿意如你这般陪着我说话。毕竟风向要转了!”

望着洛城门的方向,她唇角卷翘暗自腹诽,这深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邓贵人,哼,邓绥,走着瞧吧。

3

风雨之中,两个娇弱又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了宣城门外。

“请等一等,请等一等。”

“请不要关闭宫门……”

眼看着宫门就要关上,两个小丫头急的都要哭了,努着劲拼命的跑。

“请等一等,邓贵人还在后面的马车上呢。”

“求求你们,再等一等。”

听见邓贵人三个字,郑众犹豫了一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还不关门?赶紧的。”中黄门杨琛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回黄门大人,外头跑来两个丫头,说邓贵人还在后面的马车上呢。”郑众小心翼翼的回答。

“邓贵人入宫不是该走洛城门吗?”杨琛稍作思忖,撑伞转身,择了一处淋不到雨的地方,咒怨道:“你这奴才,手慌脚慢的,一点事情都办不好。再若懈怠,看我不将你扭送去掖庭好好吃几鞭子。”

话虽是责备,却并没催促自己赶紧关上宫门。郑众机灵,知道这是中黄门想给邓贵人这个面子,又不愿叫人抓住把柄,在阴贵人面前嚼舌头才故意如此。

“奴才该死,求黄门大人饶恕。”郑众一边告罪,一边慢吞吞的去关宫门。这时候,两个被雨水淋透了的丫头已然奔上了近前。

“求大人稍等片刻,邓贵人马上就到。”两个小丫头跪在了门前行了大礼。

杨琛一脸的不高兴:“邓贵人即便入宫,也该走洛城门。而这里可是宣城门。”

“大人恕罪,我们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小丫头苦苦哀求:“请大人开恩,就让贵人进宫吧?”

话音才落,雨中出现了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车身偏向一侧,看上去格外别扭。马匹也走的相当慢。

“这是怎么回事?”杨琛狐疑的问。

“路上遇着大风雨,马车撞在了石头上,左前轱辘受损。”小丫头被雨水淋的煞白的脸上,透着委屈:“还请大人开恩,再等一等贵人吧。”

“你们几个过去把贵人接过来。”杨琛也不愿意当这样的好人。

但这一位邓贵人,显然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才入宫就被册封为贵人,除了宫中风头正劲的阴贵人,也就只有这一位和阴家沾亲的邓家千金了。

“是,中黄门大人。”郑众连同几个宦官冒着雨跑了过去。扶起了歪倒的车,将车上的邓贵人稳稳当当的送进了宣城门。

关上宫门那道沉重而冗长的声音,被嘈杂的雨声掩盖了不少。

马车停在了宫门内。

两个小丫头紧忙围了过去,撑伞的撑伞,搁垫脚的搁垫脚,倒是伺候的十分妥帖。

车帘掀开,一身青色襦裙的女子轻盈的走了下来。

她身姿挺拔,举止优雅。姝丽的容颜美好也温和。垂云髻边的那一支并蒂玉莲簪,油光水滑的惹人喜欢。只可惜跟着马车也歪向了一边,难免叫人觉得狼狈。

杨琛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整个人怔怔的失了分寸,竟混忘了行礼。

“多谢大人雨天施以援手,邓绥感激不尽。”走上近前,邓绥倒是客气的点头示意。

只是低下头的时候,雨珠从鬓边滚了下来。

也是这时候,杨琛才察觉出失态,连忙道:“贵人长乐无极。雨大,还请茶房喝一盏热茶暖暖喉。”

邓绥温婉的容颜,看上去明媚如春:“既是奉召入宫,烦请大人为我领路。已经迟了拜见陛下,不可再耽误。”

杨琛饶是一愣:“奴才斗胆多嘴,这样子面圣怕是不妥……”

湿漉漉的衣裳,能滴水的秀发,皇帝若是看见这样的邓贵人,怕是要动怒了。杨琛也是一番好意才稍作提醒。毕竟宫中礼数不可不顾,女子的德容也属这礼数的范畴。

“多谢大人一番好意。只是我有我的思量。”邓绥的脸上,始终温和。

“备车。”杨琛不再多劝。

“多谢美意。”邓绥表示感激。“我自可徒步入章徳宫拜见圣上。”

“徒步?”杨琛惊讶不已:“这里离章徳宫还有好一段距离,雨天难行,只怕贵人身子吃不消。”

“劳烦带路。”邓绥主意已定,语气不免显出坚决。

“郑众,给贵人带路。”杨琛不再多言,只是在心里谨慎的掂量着这位邓贵人。

撑开了伞,两名近婢一左一右的陪伴在邓绥身侧,跟着郑众往章徳宫去。

这一路,雨大路滑,相当的难走。但再怎么,都不会比入宫时的经历更难。

章徳宫门外,郑众恭敬的超邓绥一拜:“奴才这就去禀告司职的宦官,还请贵人稍后片刻。”

邓绥的心弦一瞬间就绷紧了,这丝毫不影响她笑容温软:“劳烦了。”

章徳宫内的云辉阁中,别有一番情韵。

和帝刘肇手捏着一颗黑子,微微沉眸,择一处落在了棋盘之上。

美人冯芷水轻轻一笑,啧啧道:“陛下精通五格之道,臣妾的棋艺虽师承陛下,却远远不及陛下精妙。看来,这便是又要投子认输了。”

刘肇捏住了她冰凉的指尖:“朕并不拘输赢,只看是否用心。没白白辜负朕的教诲便是最好。”

“芷水岂敢辜负陛下的教诲。素知陛下心中所求,不过是惊涛骇浪之中纵横捭阖的那份惬意。”

“说得好。”刘肇捻指,轻轻搓了搓他的手:“天凉,去拿件披风给美人御寒。”

“是。”旁边的丫头正要退下,就见宦官无棱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邓贵人此时入宫,正于章徳宫外求见。”

冯芷水心口一紧,唇角不免就一动。

“怎么?”刘肇敏觉这细微的神情变化,狐疑的问:“是有什么不妥?”

“外头雨这么大,怎的邓贵人这时候求见。怕是要淋雨着凉了。”冯芷水把话说的巧妙,实则是忌惮这位邓贵人。

刘肇不为所动,看着无棱问:“何以这时才入宫觐见?”

“回陛下的话,邓贵人是由宣城门入宫,徒步走到章徳宫觐见陛下的。说是来的时候,雨大风疾,马车坏在了半道上。贵人自知德行有亏,故而已在宫外跪候传召。”

“哦?”刘肇听清了回话,无端的生出几分怜悯之意。“她是徒步从宣城门走到章徳宫的?”

“是。”无棱不敢隐瞒。

“那就让她进来。”刘肇倒是有点想见一见这位邓贵人了。

冯芷水站起了身子,待到两名侍婢扶着湿漉漉的邓贵人进来,她才算是相信了无棱的话。

这位贵人,可真像是一片乌云,所到之处,无不是满地的水珠。那叫一个狼狈。

“臣妾邓绥,拜见陛下。”邓绥当即双手交叠,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而冯芷水因着是在皇帝身侧,只是规矩的行了拜礼。

“抬起头来。”刘肇好奇,雨中徒步来面圣,这邓贵人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臣妾仪容不整,有失德行,不敢抬头面圣。还请陛下恕罪。”邓绥的声音很好听,语调也没有因为寒冷而颤抖。倒是很稳重温和的样子。

“无碍。”刘肇不以为意:“抬起头来。”

邓绥依言抬起了头,脸上的胭脂早已被雨水洗净,就连唇边的面靥也不见踪影。

肌肤白皙而晶莹,犹如剥了壳的荔枝,水水嫩嫩的别有一番秀美。

刘肇好奇:“朕的旨意,是从洛城门入宫。你位分尊贵,便当如此。何以是去了宣城门?”

“臣妾有罪。”邓绥又是一拜:“臣妾不敢隐瞒陛下,只因宣城门比洛城门近许多,臣妾……未免耽误时辰,故而舍近求远。”

“什么?”冯芷水以为自己听错了:“贵人的意思是说,只因为宣城门较近,您就违拗圣旨,擅自改道入宫吗?这话说出来只怕也是不赦之罪,你怎么还敢说的这样直白?”

4

话不免问的有些直白。冯芷水自己先不好意思了。“陛下恕罪,妾身的意思是,这位邓贵人倒是直爽性子,换做旁人,免不了要为自己开脱。她却能直言不讳。”

刘肇略点了下头,望了望面前跪着浑身是水的人。“就因为雨大便不要舍近求远,倒也无可厚非。可既然已经入宫了,又为何要徒步而来,这般的费事?难道,就只为向朕展示你的悔过之意?”

这话虽然说的平和,但其中的责备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邓绥的心口一震,旋即开口:“回禀陛下,臣妾不想舍近求远,乃是因为知道,倘若延误了时辰宫门关闭,便是再难入宫了。臣妾已经得陛下的恩赐,成为贵人。且臣妾身为臣女,叔父们千叮万嘱盼着臣女能好好侍奉君上,代为尽忠。倘若因为这场大雨,而错过了入宫的时机,只怕辜负了陛下的厚恩,也无法向母家交代。臣女不得已冒险,由宣城门入宫便是此故。”

她的语调婉转动人,如同春风一样徐徐送去旁人耳畔。即便是辩解之言,也说的娓娓动听。

以至于刘肇并没做声,目光与她对视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违拗圣旨,罪在不赦。臣妾本就应当受罚。徒步而来,只是为诚心向陛下认错。臣妾甘愿领受任何责罚,只求陛下允准臣女戴罪侍奉,将功补过。”邓绥的额头,紧贴在湿乎乎的衣袖上,那凉意竟有些刺骨。

冯芷水心想,巧舌如簧大抵便是如此吧。

明明就是自己犯了错,竟然还说出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倒是叫陛下不忍心责罚于她了。“陛下,贵人所言实在扣人心弦,无不是为人臣为人妾的诚心。臣妾斗胆恳求陛下,念在贵人一片赤诚之心,就宽恕了这一回吧。”

倒是机灵的很,邓绥心想,面前的这位女子虽然不是绝色容颜,见风使舵的本事却堪为一流。只是,此时,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位分。

刘肇幽幽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只取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棋盘上原本就散乱着许多棋子,而这一颗棋子却落在了许多白子的正中间。

“多谢陛下。”邓绥恭敬的叩拜。

“谢朕?什么?”刘肇故意不解的问。

“陛下的黑子落在白子之间,便是告诫臣妾宫中的规矩原本就该黑白分明。有错当罚,有功则赏,对错须得一目了然。”邓绥使了点小聪明,抬起头的时候,发觉皇帝眼中一片澄明之光。

聪明的女子,宫里一向不缺。

可既聪明又坦白的,刘肇倒是鲜少能见。“那你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单凭陛下做主,臣妾不敢有任何意见。”该卑躬屈膝的时候,邓绥绝不敢冒犯。娘告诉过他,身为女子,能哄得好自己的夫君,日子才会好过一些。她想,这皇帝便是普天之下最难哄的夫君了吧?

刘肇一时没了主意,目光落在身旁的冯芷水身上:“芷水以为,朕当怎么惩戒这位明知故犯的邓贵人?”

“陛下,雨中徒步而来请安,已经着实不易。臣妾瞧着贵人的身子孱弱,不适合再淋雨。倘若做下病根可就难办了?倒不如罚些别的。”

“哦?”刘肇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嗯……”冯芷水低下了头,目光落在邓绥的袖口上。“邓贵人的衣裳,手工精巧,尤其是这滚边的袖口,针法相当精美。如今已是春日,绣院赶制着宫里女眷的绢履人手不足……臣妾以为,是不是可以请贵人也帮帮忙,趁着闲暇的时候,也稍微尽一尽心?”

刘肇瞟了邓绥一眼,又看了看冯芷水的面庞。

冯芷水不解陛下这是喜欢她的建议,亦或者是不满,心突突跳的厉害。

“甚好。”刘肇最终还是点了头的。“那便照你说的做。来人,送邓贵人回加德宫。”

“谢陛下隆恩。”邓绥沉稳的再次叩拜,脸上并没有半分欣喜之色,仅仅维系着恰到好处的驯顺。

待她退下,刘肇看着地上那滩水迹,不由勾起了一侧唇角:“有意思。”

冯芷水幽幽的掂量这句话,心不禁轻颤。陛下是觉得邓贵人有意思,还是他对邓贵人有意思呢?无论是哪种,这邓贵人都已然引起了皇帝的主意……不可小觑啊。

加德宫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精致。

一路走进来,邓绥用余光小心的打量着。清香名贵的木兰栋椽,梁柱以纹理雅致的杏木制成,就连门扉上的花纹,也是清新典雅的图案,贴着层层的金箔。

邓绥心道这便是皇帝给邓家与阴家的脸面罢。

伺候的宫人们早已聚齐在正殿外的庑廊下,冒着雨向邓绥请安。

邓绥略略点头,和蔼道:“行过礼便算是见过,你们且先下去吧。”

无棱则将邓贵人送进了殿中,恭谨道:“贵人淋了雨,怕是要着凉。后厨有鲜姜红糖,可请丫鬟熬些姜茶驱驱寒。”

对这位邓贵人客客气气,乃是因为无棱知道,陛下一向赏罚分明,哪怕是对后宫,也寡有徇私。可这一位邓贵人,违拗圣旨却能毫发无损,想来不是陛下有心,就是她有本事。

冲着这一点,他也要忌惮几分。如今皇后之位空悬,还指不定凤冠会落在谁头顶。

“有劳大人。”邓绥客气的冲他点了下头。

小丫头思柔极有眼色,急忙将预先准备好的银钱袋子送到了无棱的掌中。“多谢大人一路冒雨相送。”

“谢贵人厚赐。”无棱温和一笑,接过钱袋:“明日一早,奴才会着人过来,领贵人与后宫诸位妃嫔相见。容后再去制造局。”

“好。”邓绥目送他出去,才皱眉问道:“思柔,美淑,你们赶紧点算,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两个小丫头连忙将预先封好在身上的锦囊都摸了出来。

“途中遭了祸,咱们的包袱都被抢走了。小姐怎么不告诉陛下。分明就是有人不想咱们入宫,小姐为何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是幸亏,陛下并没有深责于您,不然咱们不是白白受了两份苦?人家都差点要了咱们的命,为什么还要包庇纵容,让她们躲在背后偷笑?”

“美淑,别胡说。”思柔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咱们是遇上了大雨,才损坏了马车。哪里有什么祸,小姐既然已经吩咐咱们听话,你可就别再乱嚼舌头了。”

邓绥略点了一下头:“是了。在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见着咱们都平安无事,有些话即便是说出来,陛下也未必会深究。反而让下手之人不安,为求自保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到时候免不了卷进是非之中,累及自身。所幸你们身上还有些银子,不打紧。”

“可是不多了。”美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又叹气:“小姐您忘了那宦官说明早还要领您与后宫妃嫔相见。咱们淋了雨,身上的衣衫帽袜都湿透了,外头天还没晴,如何能晾晒。再有,除了您身上这些普通的金银珠玉,那些搭配朝服的饰物有都被洗劫一空。若是明日连件替换的衣裳都没有,那可怎么办?”

思柔点算过后,恭谨道:“小姐,咱们这里一共还有三十六两银子。”

“三十六两银子,怕也只能添置普通的衣裳了。”美淑不知从哪找到了些松软的布,给邓绥擦了擦手。

邓绥温和的说:“我方才粗粗看了一眼,加德宫上下一共二十六人,其中侍婢十五人,宦官十一人。领头的两名分别赐二两银子,其余每人一两,足够了。剩下的银子恐怕还有别的用处,你们先收好。”

“可是……”美淑不免担心:“小姐您若是连件替换的衣裳都没有,不是叫人笑话吗?”

思柔摇了摇头:“小姐才入宫,若是连打赏宫人的银子都拿不出,那才真要叫人笑话呢!”

“这可怎么办?”美淑急的脸都红了:“这样不妥,那样也不行,这不是叫人为难吗?奴婢忽然觉得,那些人没有下狠手,怕就是等着看咱们的笑话。这侮辱人总比杀了人更解气。”

思柔也急坏了,可于是急,她就越镇定:“美淑,宫中不必府中。你不要什么话都随口乱说好不好。情况越是紧急,咱们就越得要沉住气。总不能自乱阵脚才是。”

“思柔说得对。”邓绥沉稳的点头,目光里流露出赞许之色:“不管别人是什么用心,咱们都要时刻记住自己的目的。既然进宫背负着母家的荣耀,为人臣为人女,那咱们就得忍。”

她的温和之中透着坚毅:“只是眼下银钱短缺,稍后请母家送来就是。宫里从不缺花枝招展的女子,把这支并蒂玉莲的簪子拿去。咱们添置衣裳的银钱就从这里出。”

“那可不行。”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的说。

“这簪子还是三年前小姐芳诞时,老爷特意叫人制的。怎么能拿去换银子。”思柔坚决不同意。“小姐,老爷已经……这可是您的念想。”

“不在这簪子。”邓绥轻轻一笑。

走进来的女子一脸和婉的笑容,端正的朝邓绥行了礼。“若只是为了衣裳,那或许奴婢能解贵人眼前的困境!”

5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思柔笑着迎上来,恭敬的上前。

“奴婢妥冄,是这宫里的领事宫女。”她朝邓绥恭敬行礼,方才道:“贵人有所不知,根据您的位分,宫里已经预备好了给您的朝服、宽袍、襜褕、褥、裙各三套。陛下恩旨,还特意叫织造坊精制了两套留仙裙。这些物品,原本今早就该送过来,可雨大风疾,先都还搁在织造坊中,只待雨停。”

一听这话,美淑的脸上乐开了花。“陛下果然看重我们小姐,人还没入宫,就早早准备妥当了这些赏赐。”

思柔皱眉瞟了美淑一眼,心里不满。连忙打断了说话,朝那侍婢行礼:“多谢妥冄姐周全。”

妥冄笑道:“姑娘何须言谢,为贵人办事,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邓绥柔柔一笑:“思柔。”

思柔连忙递上了银钱袋子:“这一份给姐姐,这一份劳烦姐姐代为分发。”

“贵人太过客气。加德宫上下伺候贵人实属本分。”

“是本分何尝不是情分,往后我这里就要劳烦你了。”邓绥和悦的语气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妥冄恭敬道:“贵人何须如此客气。奴婢已经准备了热水给贵人沐浴,稍后会将干净的衣裳送过来。浴房在后殿南侧,贵人请随奴婢来。”

“多谢。”其实身上湿漉漉的难受,邓绥就盼着能赶紧洗个热水澡呢。这个妥冄,还真是细心体贴,如及时雨一般。

雨方小些,阴凌玥就和姚嘉儿返回了永乐宫。

彼时冯芷水已经等在殿下好些时候了。“臣妾拜见阴贵人,贵人长乐未央。”

“这么大的风雨,冯美人怎么来了?”姚嘉儿一向不喜欢这个冯美人,总觉得凭她的容貌不配和自己同样的位分。“有什么事情这般心急火燎的?”

“臣妾见过那一位了。”冯芷水皱着眉头:“她方才入章徳宫,向陛下请罪。”

“你说谁?”阴凌玥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目光来回游移在她和姚嘉儿的脸上。

“就是今天当入宫的那一位……邓贵人。”尽管冯芷水很轻声的说出邓贵人三个字,却还是看出了阴凌玥眼底迸射的一道寒光。

姚嘉儿观察了一下阴凌玥脸色,嗔眉问:“好好的,她去章徳宫请什么罪?”

阴凌玥心烦的时候,便习惯沉默不语。她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同时也明白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邓贵人是从宣城门进宫的,而并非圣旨所写的洛城门。入宫之后,她便冒着雨,从宣城门徒步到章徳宫面圣。”冯美人很担心的说:“然而陛下似乎并未深究,只是采纳了臣妾的建议,罚邓贵人去绣院帮着绣娘赶制春日新衣。”

“违拗圣旨,陛下竟然罚的这么轻?”姚嘉儿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还是你的建议?你为何不叫她跪在雨中好好的悔过,怎么也要跪上一整夜!”

“姚美人有所不知……”冯芷水幽幽叹气:“臣妾卑微,不敢违拗圣意。当时瞧陛下的脸色,这事便是从轻发落即可。”

“是啊。”阴凌玥随之颔首:“到底是个贵人。”

言外之意,便也是嫌罚的太轻。

这意思冯芷水不可能听不出来,忙不迭的说:“臣妾此番前来,还有一句要紧的话想要禀明贵人。邓贵人走后,陛下似是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话。”

“什么?”姚嘉儿不禁焦虑催促:“你快说。”

看了看阴贵人的脸色,冯芷水凛眉道:“陛下说——有意思。”

“有意思?”姚嘉儿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你当时在场,你揣摩陛下是说她违抗圣旨,又去请罪这件事情办的有意思,还是……陛下觉得她这个人有意思?又或者,是陛下对她有了心思?你仔细想想,看看到底是哪一种!”

“这……这可叫臣妾为难了。臣妾愚笨,怕是揣摩不出陛下的圣意。”

阴凌玥抿唇而笑:“也许三种皆有。”

这话说完,她便转身走了进去:“本宫乏了,要去沐浴更衣。你们自便吧。”

姚嘉儿瞪了冯芷水一眼:“你也够笨的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错过。换做是我,绝对饶不了她。”

“是。”冯芷水才不会和她说重话,顶撞她完全没有好处。“臣妾下次会小心处理的。”

“哼。”姚嘉儿不以为然的转过身子:“去章徳宫陪伴圣驾,但愿你还能有下次。”

“恭送美人。”冯芷水攥着一把恨,和颜悦色的送她走。心道不就是仗着阴贵人给你撑腰吗?现在这个形势看来,阴贵人也未必就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贵人。”莫玢匆忙的走进来,紧绷着脸。

“什么事情脸色这样难看?”阴凌玥定了定神,目光才落在她脸上:“说吧。”

“咱们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莫玢只觉得后脊梁一阵一阵的发冷。“奴婢害怕出事,就又遣人出宫去找,说是……说是……”

阴凌玥心烦意乱的看着她,皱眉不语。

莫玢明知道说出来会让贵人震怒,却也不得不说:“无一人生还。”

“什么?”阴凌玥只当她是在玩笑:“派出去的那些人,可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怎么可能无一人生还。到底陪邓绥入宫的是什么人?”

“回贵人,奴婢去问了,说是随邓贵人入宫的除了马夫,就只有两个丫头而已。”莫玢也是一脸的疑惑。“奴婢也细致的打听过,说那马夫就没允准入宫。倒是那两个丫头,看着年岁不大,娇怯又柔弱的样子,也不大可能跟咱们的高手较量,更别说以一敌十,将咱们的人都灭了口。”

阴凌玥沉默了片刻,一层霜凝结了眸子里的冷意,也封住了杀气。“无妨,宫中时日且长,是佯装娇怯庸懦也好,以驯顺柔弱做掩饰也罢。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有时间跟她慢慢磨,只不过莫玢,你让人将这事情禀告府中,让他们无论如何追查到真相。我只是担心,还有咱们意料之外的人与事。”

“诺!”莫玢恭敬的垂下头去。

“行了,你去吧。”阴凌玥摆一摆手,忽然很期待明日一早的碰面。

————

可能是白天淋雨又受惊,太疲倦了。入宫的第一晚,邓绥睡的相当安稳,一觉到天亮。

“思柔、美淑。”邓绥坐起来,看了看天色。

妥冄轻轻推开门,满面春风的走进来:“奴婢给贵人请安。这就伺候贵人梳洗装扮,前往永乐宫与阴贵人等妃嫔相见。”

“好。”邓绥笑着点头。“只是怎么不见思柔与美淑?”

“两个丫头昨日淋了雨,又为了修改贵人的裙裾熬了夜,怕是都有些伤风了。奴婢便吩咐她们在房中歇着,轻易不要出来走动,以免病气惹上了贵人。”妥冄一边麻利的伺候邓绥梳洗,一边打点着小侍婢们整理好床铺,又在妆台前摆上了梳妆用品,预备好了裙褂。

只这一通打点,就能看出她勤力也缜密,很有心思。

邓绥没多说什么,只待一切就绪,便乘着肩舆前往永乐宫。

“一大清早的,可真是晦气。这么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好,留着有什么用。”

女子威严的声音,兀自带着一股锋利。

远远的听了这么一耳朵,便叫人有些胆颤。

“前面出什么事了?”邓绥侧目望了一眼。

妥冄连忙道:“方才说话的是廖美人。看这架势,应当是在调教宫婢。”

“调教宫婢?”邓绥有些疑惑。

“是。”妥冄并没有多做解释,仅仅是回以微笑。

邓绥随即明白,显然这不是廖美人头一次教训宫婢,或者说大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要不是掌嘴的声音太过刺耳,邓绥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可到底她看见了,总是不能不劝说一句。

“途中偶遇这位姐姐,不知能否给妹妹一个薄面,就饶了这婢子吧。”辇车上,邓绥轻盈一笑。

廖卓碧一脸疑惑的回过身,皱眉看着辇车上的女子,冷哼一声才道:“你是谁?为何要管我宫里的事?”

妥冄恭敬的朝廖氏行了礼:“回美人的话,这一位是我家邓贵人。”

“邓贵人?”廖卓碧不由得眼眸一紧,朝邓绥行了个常礼:“这贱婢才送来臣妾宫里做事,便不上心。早起就打碎了一只花瓶,触了霉头。害我这才走了几步路,就扭了脚。既然是奴婢做事不当心,那我身为主子的,教训两句也无可厚非。贵人初来乍到,莫不是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过问吧?”

她满眼桀骜,根本没把邓绥放在眼里。

邓绥反倒是就着妥冄的手从辇车上走了下来,不疾不徐的停到她面前。

廖卓碧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这邓贵人身姿挺拔也就算了,竟然还生的这样高挑。这样忽然站在面前,怎么叫人有些心慌,仿佛自惭形秽一般。“贵人有什么话说?”

邓绥温和一笑:“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做事难免毛手毛脚。又是头一日去你宫里伺候,难免疏失。姐姐既然责罚过了,不如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廖卓碧瞬间就黑了脸,语气很是刻薄:“贵人才入宫这一日,就要管臣妾宫里的事情了?手会不会伸的太长?还是贵人觉得您母家显贵,这脸面就是要比旁人大许多!”

6

这样直白的埋怨,任是谁听着都会觉得不舒服。

妥冄有些心慌,小心的观察着邓绥的脸色。终究是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满的痕迹。

“廖姐姐误会了,我并无此意。”邓绥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只是觉得姐姐扭了脚,便是不好再徒步行走了。就请乘辇车前往永乐宫吧。”

廖卓碧只是问:“贵人当真要将辇车让给我乘坐?”

“自然。”邓绥温和的点头,目光里噙了笑意。

“那就多谢了。”廖卓碧朝近婢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扶我上车。告诉掖庭令重新挑两个管用的婢子送过来。”

邓绥看着极为嚣张的廖美人得意而去,面上并无任何波澜。

廖卓碧回头看了一眼她这张精致的脸,很是不屑的腹诽,这样就想我领你的情?做梦!

“多谢贵人救命之恩。”那被捆打的脸颊红肿的小丫头,含着泪伏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罢了。你叫什么名字?”邓绥语气温和。

“奴婢秀心谢贵人大恩大德。”

“不必再谢,往后做事注意些就好。”邓绥望了妥冄一眼:“秀心还带着伤呢,你叫个人送她回去敷敷药吧。”

“诺。”妥冄召唤了个小侍婢去做,这才扶着邓贵人往永乐宫去。“那廖美人的母家,在陛下拔除窦氏一族的时候出了不少力。仰仗母家的福荫庇护,美人在宫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一些。只是,这样身家的女子难免带着傲气,若有什么话说的不妥,还望贵人海涵。”

邓绥笑了笑,搁在妥冄掌上的手微微用力:“千人千面才有意思呢,若是每个人都是同样的性子,岂不是无趣了。”

“是啊。”妥冄抬眼看了看:“幸亏前面就是永乐宫了。去迟了可不好。”

两个人相视一眼,均明白彼此的心意。

这初见妃嫔的日子,总不好叫人落下什么话柄。

永乐宫的正殿,奢华一点不输给加德宫。紫红地面金光闪闪,映的人气色极好。壁带嵌以金光闪闪的宝石,看的人眼花缭乱。

邓绥走进去的时候,妃嫔们已经齐齐候在殿上。唯独不见那该被众星捧月簇拥着的阴贵人。

姚嘉儿极不情愿的随着众人向邓绥行了礼,目光却来回的打量着这个容貌姣好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讨厌起她来。

头一次见面,要向贵人行大礼,于是花枝招展的妃嫔就跪了一地。

“诸位姐妹快快请起。”邓绥语气温和,笑容恬淡:“邓绥这厢有礼了。”

“邓妹妹果然是出类拔萃,这样的与众不同。不然陛下又怎么会独独择你一个人这时候入宫呢?”姚嘉儿抑扬顿挫的语气,听着就充满挑衅的意味。却也是此时这殿上其余人的心思。

“可不是么!”廖卓碧幽幽一笑:“我早就听说,邓贵人三年前就被选中,只是家中一些事情耽搁,不然也早就入宫和咱们一同伺候陛下了。”

“是啊。”姚嘉儿一听这话,心里的火就往外蹿:“廖美人要是不提这事,我倒是忘了。要这么说,那邓贵人早该是咱们的姐妹。”

正说着话,就听见宦官通传,阴贵人驾到。

姚嘉儿收拾了脸色,整理了衣领和耳坠子,一脸喜气的越过邓绥迎了上去。“贵人长乐无极。”

她这么一领头,其余人也就跟着行了礼。显然是没把邓绥放在眼里。

然而当众人看向身姿款款的阴贵人时,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好。心想这下可算是有戏看了。阴贵人的衣裳,竟然与邓贵人如出一辙,用了同样刺绣的一款料子裁制而成。

阴凌玥倒是不觉,又素来知道姚嘉儿的性子,唇角卷翘的看着她:“昨日滂沱大雨,今天就艳阳高照了。还真是个好日子。”

停在殿前,她没急着落座,反而是走到邓绥面前,语气和婉的唤了一声:“表姨。”

“臣妾不敢当。”邓绥连忙道:“贵人先入宫侍奉陛下,臣妾迟来,理当拜见行礼。怎么好本末倒置,还请贵人上座。”

看她这样客气,阴凌玥唇边的笑容又柔婉了许多。“论宫中的规矩,的确是我先入宫,可若论私,你可是我与陛下的表姨,长幼有序,理当是我先行礼。”

这样的礼数,入宫之后想必也唯有这一次。

“臣妾不敢。”邓绥越发的显出谦卑:“臣妾理当效仿宫中姐妹,以贵人马首是瞻,好好侍奉陛下。”

“那便好。”阴凌玥转身就座,看着邓绥伏跪在地上,恭敬而谦卑的行了礼。心情莫名的好多了,若是能将这个人死死的踩在脚下,那才算是安稳的日子。

廖卓碧瞟了一眼阴贵人的脸色,又转而看了看其余的妃嫔。“怎么说这也是邓贵人第一次来永乐宫,第一回见咱们姐妹。到底是该多花些心思。”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阴凌玥皱眉,疑惑的看着廖氏:“你是嫌邓贵人没有花心思吗?”

“贵人误会了,臣妾并非是嫌邓贵人没用心思。而是邓贵人原本就没用心思。除了头上的那只并蒂莲玉簪子,身上的饰物也太过素雅了。就连我们这些微分地位美人的配饰都不如。也未免太过寒酸了吧?说到底,今天也不是个寻常日子。偏是她还择了这么一件与贵人您相同的朝服……”

姚嘉儿与廖卓碧配合的十分默契:“这话说的也是。姐姐素来不喜欢与人相同的衣饰。只是这事要怪,也是织造坊不当心。怪不得邓贵人。也亏得是配饰不同,一个衬得人华贵大方,一个衬得人卑贱小气。一眼就能比较出来。”

阴凌玥颦眉,轻咳了一声:“陛下素来主张简素,邓贵人此举甚好。倒是咱们不能领悟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仔仔细细的观察了邓绥。姚嘉儿当众羞辱她,她却没有半分难堪的意思。还真是挺能忍的么。

“何况衣裳是织造坊送去加德宫的。怪不着邓贵人。”阴凌玥抚了抚自己的衣襟,手指摩挲布料的时候,轻微缓慢,看着就不那么痛快。“得了,都坐吧。一件衣裳而已,不值一提。莫玢看茶。”

“诺。”莫玢领着几个灵巧的小丫头,分别为妃嫔们奉茶。

茶水递到邓绥手里的时候,她瞬间就有了主意。

“哎呀。贵人怎么这样不当心。”莫玢吓了一跳,她分明已经把茶盏递过去了,看着邓贵人接在手中才松手的。

“是我自己不当心。”邓绥愧疚笑道:“好好的一盏茶都打翻了,还请贵人恕罪。”

“无妨,一盏茶而已。”阴凌玥细细瞟了她一眼:“你腰间的这枚香囊倒是别致,可是你自己绣的?”

邓绥连连点头:“是臣妾的手艺,贵人若是不嫌弃,臣妾稍后做个新的赠予贵人可好?”

“那就有劳了。”阴凌玥看着她唇边的笑靥,红红的到底惹人喜爱,心里暗生出一丝不快。

“臣妾冒失,弄脏了衣裳,贵人若是没有其别的吩咐,臣妾就先行告退了。”邓绥就着这个由头起身,朝阴凌玥端正的行了个礼。

“莫玢,替我送送。”阴凌玥饶是轻笑。

“诺。”莫玢收拾了脸色,低首道:“贵人请慢走。”

邓绥温和的点了下头,缓缓的退了出去。她一直低着头,略有些躬身,那样子,当真是温婉到了极致。

“这邓贵人,还真是不同。”冯芷水冷冷一笑:“只怕那盏茶是她故意打翻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姚嘉儿嗤鼻道:“只要她懂的分寸,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尊卑有序就行。万一要是生出了僭越之心,那可就……”

廖卓碧撇了撇嘴,生生的忍住了嘲讽之意。仰起脸的时候,唯有附和之语:“姚美人说的对,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温婉低媚的样子。咱们又不是男子,以为她能勾了谁的魂去?”

“是呢!”姚嘉儿白了一眼:“最讨厌就是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了。往后你们可都得醒着神,多注意些才是。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温吞驯顺,就越得留心。”

阴凌玥只笑不语,末了才抿了一口温热的茶。“莫玢,这茶……”

“奴婢该死。”莫玢紧忙跪下:“请贵人恕罪。”

姚嘉儿有些疑惑:“姐姐这茶怎么了?”

“茶极好。”阴凌玥笑中透着一抹鬼祟:“只不过这几日夜里不宁,白日饮了茶,就更难安眠了。”

这话显然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姚嘉儿笑着道:“可以请太医令丞给姐姐配一副药,又或者咱们自己想个什么法子,对症下药,叫那些惹人心烦的人,吃些苦头……”

“妹妹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阴凌玥沉静的脸上透出一抹黯淡的警惕:“掖庭只为伺候陛下,繁衍子嗣,同为一家姐妹,又何来的吃苦头?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也省的有人胡嚼,传到陛下耳朵里。”

“诺。”姚嘉儿敛容:“姐姐就是心善,您放心妹妹一定遵照吩咐。”

廖卓碧凑近冯芷水的耳畔低低问:“这姐妹俩是在打什么哑谜呢,你可瞧出来了?”

冯芷水淡淡一笑:“咱们这些看天色做人的,何必知道那么多呢!”

莫璃急匆匆的进来,边行礼边道:“启禀贵人,永巷令前来传话,囚禁在永巷的王氏脱逃了!”

7

“你说谁脱逃了?”姚嘉儿大为震惊:“王氏?就是那个叫王若莹的御婢?”

“回美人,正是。”莫璃慌张的点头:“永巷令仔细的搜查了整个永巷几遍,都不见人影。这才来匆匆禀报。”

“这怎么可能?”姚嘉儿疑惑的与阴凌玥对视一眼:“那个御婢,不是已经被关进去三年了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不见踪影?”

阴凌玥还算镇定,环看过殿上惊讶的妃嫔,才幽幽的说:“莫不是永巷里出了什么意外,人就给悄悄的了结了。莫璃,传永巷令进殿。”

冯芷水不由得点头:“也是呢,那王氏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指不定在永巷里与谁结怨,就叫人给悄悄的……”

她比划了个杀的动作,唇角涌起霜意:“永巷令没法交代,就只好说这人不见踪影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还是姐姐睿智。”姚嘉儿收拾起脸上的错愕,定神道:“这事情倒也是好办,只是吩咐永巷令细细查清楚即可。反正人是在他的地方弄丢的,即便陛下追究起来,也与掖庭无关。”

冯芷水想了想,刚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这个时候,该有那么个人给阴贵人提个醒,要掌控后宫这可是个好时机。可这个人,不该是她自己。

“贵人长乐无极。”永巷令一头的冷汗,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杨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姚嘉儿有些沉不住气:“你倒是赶紧说清楚。”

“诺。”杨淼恭敬的拱手,道:“约莫是三日前,下面的人发觉永巷里少了个婢子。奴才按照名册逐一点查,发觉不见的正是王氏。于是奴才叫人四处去找,也将永巷里所有的人查问一遍,皆不知道王氏所踪,只说不见之前,这人好好的在永巷做活,并无任何异常。”

“当真是不见了?”阴凌玥根本不信:“她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婢子,无名无分,且也没有什么家世……该不会是你们私下操作,未免生出乱子,就将人灭口了吧?”

“求贵人明鉴,奴才不敢。”杨淼吓得不轻,伏跪在地:“奴才当真不知这王氏所踪……这婢子一夜之间就不见了踪影。奴才遍寻无果,这才来向贵人求助,还请贵人为奴才指一条明路。倘若陛下追究起来,奴才当真是百口莫辩。”

廖卓碧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堂堂的永巷令,竟然连个御婢都看不住。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别说你的官职了,脑袋能保得住?”

“奴才该死。是奴才失职。”杨淼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生生的忍着。永巷里那么多被贬黜的妃嫔、罪妇,个个都好好的,偏是这个王氏不见了踪影。这不是天不长眼是什么?

“这话算你说对了。”廖卓碧清冷一笑:“谁不见了都无所谓,久不久的,大家就都忘了有过这么个人了。偏是这王氏,到底也是昔年窦太后赏给陛下的人。虽然陛下从未明说,可是这三年来,也断断续续的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这说明什么?”

阴凌玥的脸色微微有变,索性不在开口。

“说明陛下心里,未曾真的放下过这个王氏。哪怕她从前就是个御婢,如今只是个罪妇。”冯芷水也是慢慢的呼了一口气:“人就这么不见了,陛下不追问才怪。一旦陛下得知这事情不清不楚的,就找不到人了,怕是要大发雷霆。”

听到这些话,杨淼的心更慌了。“求贵人救救奴才。”

阴凌玥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杨淼苍白的脸庞:“你只管再仔细回去找找。任何一个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只要那王氏不是想不开自寻短见,就总能查出痕迹。”

“可是……”杨淼只觉得自己头上,悬着一柄宝剑,心慌的厉害。

“你放心,陛下面前,自会好好替你解释。”阴凌玥没有再说下去。毕竟这里人多口杂,对这件事情的打算,她实在不需要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你先下去,本贵人自会好好想想。”

“诺。”杨淼再度行礼,惶恐不安的告退。

“姐姐,这事似乎不怎么好办。”姚嘉儿难免担忧:“怕就怕永巷令不得圣心,回头陛下又将怒火朝咱们宣泄,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阴凌玥有些责备的扫了她一眼。

姚嘉儿愧疚一笑:“妹妹失言了,还请姐姐恕罪。”

“陛下天纵英明,自然会有圣断。”阴凌玥看了看殿外的天光,郁闷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嘉儿和周美人留下。”

“诺。”周云姬与姚嘉儿一同应下。

其余人或是目光交递,或是交头接耳,但是都没有多说什么,似乎谁都不愿意明目张胆就去得罪谁。

殿上渐渐的静下来。

阴凌玥起身道:“内殿说话。”

于是姚嘉儿与周云姬就紧随其后进了内殿。

“周美人是身子不舒服?怎么早起殿上这样热闹,你去一言不发呢?”阴凌玥刚坐稳就问,显然是格外好奇。

“诸位姐妹说的热闹,倒是臣妾嘴笨,一时插不上话。”周云姬愧笑连连:“劳烦贵人惦记着。”

姚嘉儿没出声,她知道姐姐一直想拉拢这位周美人。却不知道,这周美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论相貌,她并不算出众,嘴皮子更是不利落。成日里闷着头不吭气的,葫芦一样。却总叫人捉摸不透。

阴凌玥也不深究她为何不开口,只道:“那王氏失踪的事情,你怎么看?”

周云姬就知道阴贵人留下她,是为这件事。“回贵人的话,臣妾以为,这王氏一定不是自尽。且永巷令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将她灭口。”

“是啊。”阴凌玥随即点头赞同。

“那你觉得她是怎么不见了的?”姚嘉儿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臣妾不知。”周云姬怎么敢胡乱揣测。但其实她想到了一种可能,能无声无息的将永巷里囚禁罪妇带走的,这偌大的汉宫之中,只怕唯有一人能办到。

“说了等于没说。”姚嘉儿不高兴的转过脸去:“姐姐,既然这祸事是永巷令惹出来的,就只管让他们自己去收拾,与咱们何干。掖庭这么多的妃嫔都看顾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去理会那些轻贱奴婢的性命。陛下最在意您,您若是开口,陛下一定不会勉强。咱们又何必自寻烦恼的去查清楚这件事。”

阴凌玥喜欢姚嘉儿的性子,总是能把她当刀子使。

所以到了这一会儿,她也没急着做声。反倒是沉稳的看着周美人。

周云姬有些心慌,想来这一次,阴贵人是逼着自己非要表态不可了。她本来就没有什么野心,能在这宫里平安度日,把女儿带大就是最好的了。

可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对了,周美人今天怎么没带公主来?本贵人还叫人备下了不少糕点呢。”阴凌玥一扬手,近婢莫玢便召唤丫头们将糕点呈上。“特意叫人精心制作的,软软糯糯的,最适合小孩子吃。”

“多谢贵人惦记保儿。”周云姬的心都在颤抖。这阴贵人的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她还能怎么婉拒。毕竟保儿是她的命根子。

“保儿是陛下的长女,你诞下皇长女有功,位分不该只在美人。容后得空,本贵人自会求陛下给你这道恩旨。”阴凌玥的语声很是柔和,却偏偏透着威胁之意。

“多谢贵人抬举。”周云姬行过礼,方道:“臣妾愚笨,却也希望能为贵人分忧。眼下这事,并非没有其余的办法。”

“哦?你说来听听。”阴凌玥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宫中如今不止一位贵人,那邓贵人既然得陛下的另眼,就总得为陛下分忧才是。贵人您担负的事物多且沉重,后宫在您的管制下和睦平静。实在是难以抽身再去理会永巷的事情。倒不如请邓贵人分忧。且永巷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寻人而已。只要这人没死,就总能找到痕迹。臣妾以为不如就将这件简单的事情交给邓贵人去做……也总算是给她个机会,为陛下分忧啊。”

姚嘉儿欣喜不已:“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呢。姐姐,您觉得这样可好?”

“甚好。”阴凌玥温然一笑:“既然在贵人的位分,就总要担待些宫里的事情。如此,也真算是能为陛下分忧了。”

阴凌玥想了想,问道:“那邓贵人现在何处?”

“姐姐忘了,冯美人的主意,不是让她帮着绣娘做活呢!”姚嘉儿抿唇一笑:“姐姐您择的这个差事,可比让她当绣娘好多了。”

微微扬起下颌,阴凌玥对莫玢道:“把这些糕点都打包,送去周美人那里。”

“诺。”莫玢领着侍婢们退了下去。

周云姬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硬着头皮道:“昨日才下过大雨,路面还没有干透。不如臣妾走这一趟,将贵人的意思转达给邓贵人,也省的您身子不爽还要辛苦一趟。”

“好。”阴凌玥很高兴的点头:“宫里的女子再多,也不及周美人你蕙质兰心,最懂本贵人的心意。你且去吧。”

“诺。”周云姬只觉得后脊梁发冷,看来往后这日子,免不了要仰人鼻息了。

书名【和熹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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