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化旧称叫什么？怀化地名源流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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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雪开

摘要：汉高祖五年(前202年)，置无阳县，其得名与无水夜郎国竹王传说有关。五代时向氏自立鹤州，得名有文化渊源。北宋熙宁七年(1074年)，改“蛮砦”为怀化砦；次年改怀化砦为怀化铺，其得名与章惇奉命“经略江南诸蛮”“怀柔归化”密切相关。中方，古名荆坪，其得名当与楚人经略大西南有关。清初改荆坪为中方，以境内“中方田”得名。今中方县之设置，有其历史文化渊源。

关键词：无阳；鹤州；怀化；荆坪；中方；地名源流

怀化地域，秦置无阳县。汉仍袭无阳县。《汉书·地理志》：“武陵郡，高帝置。莽曰建平。属荆州……县十三：索。孱陵。临沅。沅陵。镡成。无阳……。”[1]《水经注·沅水》：“沅水出爿羊柯且兰县，为旁沟水，又东至镡成县，为沅水，东过无阳县。”1994年《怀化市志·大事记》：“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在中方荆坪村踉天设无阳县治，隶属武陵郡。”[2]这表明西汉初，无阳县已设置，辖境相当于今湖南省芷江侗族自治县和新晃侗族自治县及中方县，又错入今贵州境。

不过，今湘西龙山县“里耶秦简”中有“无阳”县名记载。这表明秦己置无阳县。秦灭楚行政区划多沿袭楚制，而楚简中有“鄦昜”地名，有学者释为“鄦阳”。在古文中无与鄦通假，而昜、阳互通。由此可推断：楚置鄦阳邑，可能为县邑，或治“新塘战国遗址”。秦转鄦阳为无阳县，西汉承袭之，县治历驻“新塘战国遗址”(今怀化市中方县荆坪村踉天组)。

东汉建武六年(公元30年)，无阳县省入辰阳县。

无阳县治何处，历有争议。一说无阳县治在今湖南芷江镇东北；[3]二说在今湖南中方县荆坪村踉天古城。二说者学界多从之。

坚持汉无阳县治“二说”者认为：一是符合《水经注·沅水》所载地望：“无水出故且兰，南流至无阳故县，县对无水，因以氏县，无水又东南入沅，谓之无口(今洪江市黔阳古城)。沅水东经无阳县，南临运水，水源出东南岸许山，西北经其县南流，注于雄溪。”(雄溪，即今巫水，也称洪江)。“县对无水”，是指县治临无水。从《水经注·沅水》所叙无水“南流至无阳故县，县对无水，因以氏县”的记载看，汉无阳县治在今怀化市中方县中方镇荆坪村一带。

二是“新塘战国遗址”，提供了实物佐证；《中国历史地图集》亦证之。“新唐战国遗址”，亦名“踉天古城遗址”，为战国至汉代前古城残存，城垣残长200米，残高2米，宽4米。[2]745城内采集有泥质灰色、红色等陶器残件多种，纹饰为绳纹，并发现汉代标本瓦2块，[4]发掘楚武王戈1件，总面积约15万平方米。谭其骧教授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二册》载：西汉无阳县治，明确标示在今芷江县与怀化市区域间，即在今中方县中方镇荆坪村一带。

无阳，以无水名县，其辖境相当于今湖南省芷江侗族自治县及新晃侗族自治县，以及今中方县、怀化市相关地域(原怀化县)，并错入贵州境内。因此之故，楚置鄦阳邑以及秦、西汉无阳县设置，亦可视为怀化建县之始。不过，还需进一步考证。

无阳，源于无水。无水，即指无穷尽之水。[5]古时代，汉字少，无水，亦称无。无水得名，源于《华阳国志·南中志》：“有竹王者，兴于遯水。”[6]遯水亦名豚水。《水经注·温水》亦有类似记载。“竹王”即古夜郎王。“无水”得名，可能源于竹王以剑于“无水”处击石出水有关。因“无水”处出泉水，水流细长，故以无穷尽之意曰无水。《水经注·温水》：“郁水，即夜郎豚水也。汉武帝时，有竹王兴于豚水。”《史记·西南夷列传》：“建元六年(前135年)……(武帝)乃拜蒙为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蜀笮入关，遂见夜郎侯多同。”[7]《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平南夷，为爿羊柯郡，夜郎侯迎降，天子赐其王印绶。后遂杀之。”《史记正义》《华阳国志》《汉书》《通典》等有相关记载。无水得名当在战国时，西汉初盛传于世。

三国时为孙吴之地，仍属武陵郡。之后多有变迁。东晋时镡成县并入舞阳县。南朝齐改舞阳县为潕阳县。南朝梁潕阳县改称龙檦县。隋统一后，境域属武陵郡、沅陵郡。唐贞观八年(634年)，析辰州置巫州；唐贞观十年(636年)后，怀化市境域内设为五州、郡，各有所治。新设置溆浦、麻阳、卢阳、招谕、朗溪、潭阳、峨山、渭溪8个县。[8]

鹤州。《新唐书·地理志》：“奖州龙溪郡，本舞州，长安四年以沅州之夜郎、渭溪二县置。开元十三年以舞‘武’声相近，更名鹤州，二十年曰业州，大历五年又更名。”[9]鹤州治鹤城。舞州(唐长安四年析沅州置)，以舞水得名。舞水，即氵无水。氵无水即无水。《汉书·地理志》注：氵无溪一水五名，曰无、曰潕、曰氵无、曰巫，其实一水也。舞水，为沅水支流。源出今贵州省瓮安县云顶大岩脚，流经黄平，施秉、镇远、玉屏县入湘，经新晃、芷江、怀化，于黔阳县(今洪江市)黔城镇南入沅水，长444公里，在湖南境内180公里。楚之“鄦昜”邑、秦、西汉无阳县，三国舞阳县，南朝齐氵无阳县，皆因无水音转义同而得名。

沅州，唐天授二年(691年)改巫州置，以沅水得名，治今洪江市黔城镇。唐长安四年(704年)，析沅州置舞州；开元十三年(725年)，改称鹤州；二十年(732年)改为业州；天宝元年(742年)改为龙标郡；乾元元年(758年)复为业州；大历五年(770年)改为叙州。五代废锦州(唐垂拱三年析辰州置)、奖州，存辰州。北宋熙宁七年(1074年)，改叙州为沅州，移治今湖南芷江侗族自治县芷江镇。元改置沅州路。[11]1993年《芷江县志》亦有记载。

鹤州，何以为名？

鹤，鸟名。《诗经·小雅·鹤鸣》：“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淮南子·说林》：“鹤寿千年，以极其游。”《本草纲目·禽部·鹤》：“鹤大于鹄，长三尺，高三尺余，喙长四寸，丹顶赤目，赤颊青脚，修颈凋尾，粗膝纤指，自羽黑翎，亦有灰色、苍色者，尝以夜半鸣，声唳云霄。”因此之故，传说中仙人与得道之士，皆与鹤为伍，故有“仙鹤”之称。《穆天子传》《列仙传》《异花》中有载。民间多认鹤为仙禽瑞鸟，以求延年益寿，故官方及民间，多用“鹤”命名事物。

地名亦可用动物状命名，如湖南省凤凰、河南虎牢关之类，鹤州亦如是。

鹤州治所，东南端为雪峰山南麓，西北部多山地溪谷平原，自古森林茂密，至今森林覆盖率达69.4%(2008年)，又濒临潕水多潭湾，鱼虾丰富，应是鹤栖息繁育之地，故在唐开元十三年(725年)，改舞州为鹤州，前以水名，后以“近取物名”为美名，为吉祥地名。

今遗有“鹤州城址”，位于今鹤城区盈口乡狮子岩村西南，又名“狮子岩古城遗址”。古城遗址呈长形，南北长约900米，东西宽100-300米，出土文物有陶瓷器皿、残片、残碗、石球、墓砖。据考证，此古城起于唐代。[2]745当是唐鹤州治；亦可能为五代时向氏自立鹤州，开始以此城自居，后治鹤州村。

北宋熙宁七年(1074年)，改“蛮砦”为怀化砦；次年废为怀化铺。民国31年(1942年)元月，置怀化县。共和国成立后，历为怀化县、怀化市(县级)和怀化地委、行置机关驻地。1979年4月县、市合为怀化市。1997年1月撤销怀化地区，设立怀化市，原县级怀化市置为鹤城区、中方县。因历史上曾属鹤州之域，且有鹤州古城，故设鹤城区时，以“鹤城”名之，治府星路。

怀化。地名。《宋史·地理志》：“沅州，下，潭阳郡，军事。本懿州。熙宁七年收复，以潭阳县地置卢阳县，以辰州麻阳、招谕二县隶州……。县四：卢阳，下，有奖州、西县、八洲、长宜、回溪、镇江、龙门、怀化八铺。”除卢阳另有麻阳、黔阳、渠阳三县。[10]《元丰九域志·荆湖路》记：沅州潭阳郡，宋熙宁七年(1074年)“以辰州铜安、龙门二寨(砦)隶州，寻废为铺。”清光绪《湖南通志·关隘》：“怀化砦，本蛮砦，宋置铺，今为驿。”这表明宋熙宁七年，已置怀化砦，次年改为怀化铺。

怀化得名，历有二说。一说以槐花雅化怀化。民间父老相传，唐宋时此地多槐树，每年春时繁花似银，香气浓郁。后有人家住大槐树下，人口渐多，称槐花庄。宋初雅化为怀化。二说“怀柔归化”说，得名与章惇经略“江南诸蛮”密切相关。

今考证以二说为是。怀，思念。《诗·豳风·东山》：“不可畏也，伊可怀也。”《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怀与安，实败名。”《尚书·大禹谟》：“黎民怀之。”(黎民：百姓)、《说文·心部》：“怀，念思也。”段玉裁注：“念思者，不忘之思也。”古今文中有十几种释义，其本义指思念。化，感化。《书·大诰》：“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礼记·学记》：“君子如欲化民俗，其必由学乎？”《说文·七部》：“化，教行也。”古今文中有20余种释义，其本义指感化，改变人心。怀化，含思念感化之意。

怀化境域，当中原至西南要冲，历代王朝开发黔、滇必经之地，为战略要地。然而，自古为“五溪蛮”所居，自东汉以来，史载反抗朝廷，不服王化。隋唐以后，少数民族势力渐兴，一些大姓自立州县，自署刺史。《宋史·蛮夷一》：“唐季之乱，蛮酋分据其地，自署为刺史。”“南江诸蛮自辰州达于长沙、邵阳，各有溪峒：曰叙、曰峡、曰中胜、曰元，则舒氏居之；曰奖、曰锦、曰懿、曰晃，则田氏居之；曰富、曰鹤、曰保顺、曰天赐、曰古，则向氏居之。”[10]10935

宋熙宁年间，辰州布衣张翘上书言南、北江利害，朝廷纳言，使以章惇察访，经制蛮事。宋熙宁五年(1072年)，章惇察访湖南，与辰州知州刘策商议平定“南江诸蛮”之策。次年，富州向永晤酋头归附，继而舒光银、舒光秀等土酋亦降。独有土酋田元猛，不服归化，累侵舒、向二族地。章惇遣左侍禁李资轻兵招谕，资助辰州流人及张翘献策者，前往劝降，结果为懿、洽州土蛮所杀。于是章惇兵攻懿州，南江州峒悉平，遂置沅州，以懿州新城(今芷江侗族自治县芷江镇)为治所，寻又置诚州。接着章惇乘势开梅山。

《宋史·梅山峒蛮传》：“蛮徭争辟道路，以待得其地。”熙宁五年(1072年)置新化县，熙宁六年(1073年)置安化县。章惇经略“南江诸蛮”及“梅山蛮”后，撤销羁縻州，置沅州、诚州及卢阳、新化、安化等县，布列砦、县，屯兵设官，经制“五溪”后，赐田土于百姓，货牛种粮，教之以耕，以衣以食，各州首领归附，南北江正式纳入宋朝统治之下。宋熙宁八年(1075年)改怀化砦为怀化铺，为卢阳县八铺之一。明初改为怀化驿。清《读史方舆纪要》：“怀化砦，本蛮砦，宋置怀化铺，今为怀化驿，亲置递运所于此。”

从当时章惇于南北江置县设砦、铺情况看，新化县以“新附感化”之义命名；安化县以“民安德化”之义命名；怀化砦以“怀柔归化”之义命名，比较符合当时实际情况，是宋王朝实行怀柔政策的结果。以类似怀柔之义取名的，另有今湖南省靖州、绥宁、安江等县。

中方。古名荆坪。《中方县中方镇志》：“据记载，宋熙宁七年，因当朝一品大员潘仁美的孙子潘贞周，支持王安石的新法，遭奸人馋陷，从山东的青州贬至荆坪，潘氏汉族一支迁居该地，因披荆棘为平地，故称‘荆坪’。”这一记载极有可能是潘氏沿袭荆坪古名。

其一，《左传·昭公十二年》记楚王：“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荆，《说文》：“荆，楚。木也。”王筠句读：“‘荆，楚。谓荆一名楚也。木也。’”《通志·氏族略二》：“荆氏，芈姓。楚国旧号荆，此未号楚之前受氏也。”今考“荆山”在今湖北南漳境。[12]楚人自称“荆楚”，皆与此有关。这表明楚族先祖极有可能在立国之初，曾以“荆”为图腾。荆即楚。“荆”在楚人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今中方县中方镇荆坪村内，有古文化遗址7处。其中“新塘战国遗址”(“踉天古城遗址”)，考古出土文物证实为战国古城废墟。[4]269

其二，荆坪得名，与楚人经略大西南有关。共和国成立后至今，沿湖南省沅水而上经桃源、沅陵、辰溪、溆浦、中方、洪江等县市，共发现200多处楚军旅遗址，其时代绝大多数为战国中晚期。[13]尤其是中方县中方镇茶元坡遗址，荆坪村“新塘踉天古城遗址”的发现，足以证明楚国约在战国中期，开拓南楚，一支楚军沿沅水而上，于这一带筑军事城邑驻守。其时是否置县，尚需进一步考证。这一带地势平整，“荆”棘遍地，楚人便依楚音书写成“荆”。坪，古通平。约在东汉时始称“荆坪”。

中方地名，得名在清初。中，中间。《书·召诰》：“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孔传：“于地势正中。”《墨子·经上》：“中，同长也。”《孙子·九地》：“击其中则首尾俱至。”古今文中本义指内、里；亦指中间之义。方，齐等、相当。《诗经·大雅·生民》：“实方实苞，实种实褎。”郑玄笺：“方，齐等也。”《周礼·考工记·梓人》：“梓人为侯，广与崇方。”郑玄注：“方，犹等也。”古今文中本义指两船并一为方，亦指齐等之义。中方，即处中间与四面齐等。

《中方县中方镇志·行政建置》：“清顺治四年(1647)，黔阳县纳入清室版图，中方一名始出。以茶园坡桐林井坎上一丘四方田为中心，东去安江60里，南至黔城60里，西离沅州(今芷江)60里，北上怀化(今泸阳)60里，故名中方田。”光绪年间(1875-1908)，废都里，设局团，中方为仁字局大有团。民国29年(1940年)，始设中方乡。共和国成立后，中方乡几经撤并，1984年1月改公社为中方乡，是年11月撤乡建镇。1997年11月29日，撤销怀化行政公署，成立怀化市，将原县级怀化市析为鹤城区和中方县。中方县以中方田为名，县治中方镇。

怀化市境域，群山逶迤，东北部为雪峰山脉，西北部为武陵山脉，盆地、谷地、阶地延绵。气候湿润，河溪众多。富农产多特产，洪江冰糖柑、辰溪香柚、溆浦血橙、靖州杨梅、麻阳椪柑、新晃刺木、会同广坪杉，皆著称于世。富金、银、汞、铜、煤、铁矿产。工业有良好基础。水陆交通方便，怀化站为中国西南重要铁路枢纽站。古迹有芙蓉楼、天后宫石坊、新寨题名记石刻、龙兴讲寺，有通道白衣观、鼓楼等。纪念地有芷江抗日战争胜利受降纪念坊，有溆浦向警予故居，有会同粟裕、麻阳滕代远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