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少食者：腹中有何物

三国时期魏国的邯郸淳所著的《笑林》里记载了这样一个笑话，说一个人很家里很穷，一直都是水煮萝卜白菜度日，就像《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常说的“嘴里淡出鸟来”。一天他的一个好朋友请他吃了一顿羊肉，这可给他香的。晚上做梦梦见五脏神对他说：“今天羊把菜园子踏破了。”这就是笑话人家腹中所食皆为菜蔬，已成菜园，忽遇羊至，五脏不适，才会说“羊踏破菜园”。

我们形容一个人胸无点墨油嘴滑舌，就说他：“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说一个人胸有诗书谈吐儒雅，就说他“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是书香能致远”。易宗夔《新世说》记载左季高（左宗棠）大腹便便，茶余饭后喜欢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将军不负腹，腹亦不负将军！”一天心情大好，问左右道：“你们可知道我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汝等知我腹中所贮何物乎？）”顿时马屁声此起彼伏，有人说“满腹文章”，有人说“满腹经纶”，有人说“腹中有十万甲兵”，有人说“腹中包罗万象”，结果都没说到左大人的心坎上。忽然一个小营官说：“将军的肚子里，装的都是马绊筋！（将军之腹，满贮马绊筋耳！）”左大人闻言大喜，连夸小营官说的太赞了，左心大悦之下，“大赏之”，把马屁拍的正点的小营官连升三级。

其实易宗夔的这部《新世说》，不过是效仿南宋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连左宗棠的这个故事也是翻拍的，和现在抖音快手上面搞翻拍的抖友手友一个德性。宋费衮《梁溪漫志》记载：“东坡一日退朝，扪腹徐行，顾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有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为然。又一人曰：“满腹都是识见。”坡亦未以为当。至朝云，乃曰：“学士一肚皮不入时宜！”坡捧腹大笑。”这个“满贮马绊筋”和“一肚皮不入时宜”是一个意思，都是说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不循规蹈矩，不趋炎附势，不人云亦云，不同流合污之类，做事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对什么都看不上眼。左大人和东坡居士自视甚高，颇为自负，当然也希望在别人眼里说他们与众不同才能说到他们的痒处。

唐姚汝能《安禄山事迹》上说安禄山“晚年益肥，腹垂过膝，自秤得三百五十斤。”安禄山虽然有这样的大肚子，但跳起北方少数民族的舞蹈――胡旋舞来，却“其疾如风”，旋转自如，据说还曾与同样擅长胡旋舞的杨贵妃一起跳过“双人舞”。真是难得这位大肚将军如此灵活！常言道：“脑满肠肥”。难得的是安禄山虽然“肠肥”而不“脑满”，他的头脑还是异常灵活，在玄宗面前，安禄山曾借这个大肚子做文章，以取悦于“当今圣上”。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帝（唐玄宗）视其（安禄山）腹曰：“胡腹中何有而大？”答曰“唯赤心耳！”可惜这颗赤心最后证明并不赤，后来安禄山起兵反唐，直接导致唐玄宗不得不逼自己的心上人杨大美女上吊自杀。我想唐玄宗当时就应该把安禄山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赤心，先判他一个欺君之罪，而不是等到马嵬坡杨美人都香消玉殒了才“眼空蓄泪泪空垂”，除了怪自己眼瞎，还能怪谁呢？

至于抗日英雄杨靖宇，壮烈牺牲后,残忍的日军割头剖腹,发现他的腹中尽是枯草、树皮和棉絮,竟无一粒粮食,也无不为之震惊。民族英雄，万世敬仰，我辈更应铭记不忘。

现在歌舞升平，我们在灯红酒绿之中，酒足饭饱之后，扪腹自问，腹中何物？不要是别人眼中的酒囊饭袋就好。

（注：排名不分先后，以姓氏笔画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