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崇明区前哨农场现状：顾蓓蕾崇明老鼠沙围垦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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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蓓蕾，男，1955年5月出生，崇明区城桥镇人。1971年6月落户原城东公社12大队一生产队务农（性质落政知青），1979年4月安排在崇明城东中学工作（任职会计），1983年考取上海立信会计学校带薪脱产学习，1985年毕业后，回崇明城东中学工作（任职总务主任）。88至90年期间完成了在职大专进修学习。89年初，调入崇明县教育局机关工作（任职科员至科长），2002至2004年期间完成了在职专升本的大学本科进修学习。2015年6月在崇明教育局机关退休，2015年7月至今，在上海宇隆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任职财务总监。本文经授权后发表，转载请联系本公众号编辑授权(微信:anxinlu)。

老鼠沙（现地名绿华镇）地理位置在崇明西南端，毗邻崇明三星镇。上世纪60至70年代，老鼠沙是长江里一个时隐时现长满芦苇孤立的沙洲，枯水期时全部悄然露出江面，站在江边眺望，出露的沙洲形状酷似一只蹲伏在江面上的大老鼠，故民间称为老鼠沙。老鼠沙面积约有3750公顷，70年代初由崇明17个公社32000多名民工参与围垦，工程十分浩大。

草棚镇与老鼠沙之间存在一条苍黄港，该港有1000米左右宽，苍黄港码头是唯一通向老鼠沙的一条水路。1971冬季，16周岁的我参加了老鼠沙围垦。这年冬天，我们生产队男女壮劳力共30多人参加了围垦战役，我们是乘车到达草棚镇（即现在三星镇）苍黄港码头，再乘船摆渡到老鼠沙。

我们在摆渡中遇到了出师不利的翻船风险。记得那艘船是树着风帆的小木船，船上载着40多位围垦人员。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乘风帆木船，大家都很兴奋地互相谈天说地开玩笑。船到港中心时，有人和船老大开起了玩笑。只见船老大严肃板着脸对我们说：“船在开航途中，是不能开玩笑的，尤其是带翻的话，千万不能讲，这是船家的禁忌。”但还是有人不听话，继续肆无忌惮地讲着无边无际的笑话。就在此时，我们的渡船和对方一艘装满芦苇的船会船，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江面，突然刮起一股大风，我们的渡船一歪，风帆绳绊挂在那艘芦苇船的桅顶上。其时，风越刮越大，我们的渡船老大为了摆脱风帆绊挂，掉转船头和芦苇船拉开距离，但绊挂的风帆还是脱不出来。风还在刮，这时我们的渡船已倾斜倒50度的位置，船舷已紧贴水面，船上的人都吓得哆嗦发抖喊爹叫娘，情况危在旦夕。随着风力的作用，只听“嘣”的一声，风帆绳绷断了。在反力的作用下，渡船倾翻了，40多人全部落水，行李和工具也随水漂落到水里。好在此时港面处于退潮阶段，水只有1米多深，同时幸亏芦苇船上人员及时赶来救援，落水人员全部获救。

上岸后，渡船老大铁青着脸还教训我们：“叫你们不要开玩笑，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你们遭到了老天的报应。”这段风险经历，事后我也常常回忆思考，翻船究竟是老天报应还是偶然巧合？但一个规律必须遵循，就是不论在什么场合，规章制度必须遵守，忌口的话语不能乱说，做事也必须要小心谨慎。

在苍黄港码头住宿一夜后，第二天上午再次乘船摆渡，到达老鼠沙。一下跳板爬上岸边，只见滩涂一望无际，满地的芦苇已收割干净，一垛垛芦苇象金字塔一样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滩涂上。我们选择在一条港丫支（自然河流）边上地势高的地方作为大本营基地，利用芦苇搭建环洞舍（简易环形房屋），就着港丫支岸边堆砌土灶和挖建厕所。到傍晚时，能工巧匠们把营地建设得有模有样，土厨师也已顺利点燃土灶，温馨的炊烟袅袅升起，饭菜香味随风飘起，在晚霞的映照下，其乐融融的营地大家庭呈现着浓厚的工地生活气息。

所谓围垦（崇明人叫挑岸），就是在沿江的滩涂上筑起大堤（大堤崇明人称岸），挡住江水不进入到里边滩涂上。我们队里分到一段大概6米左右的大堤，估算30多位人员需要奋战20多天才能完成，因此任务比较艰巨。

我是第一次参加挑岸，不会用踏锹（崇明一种专用的挖泥工具）掘泥，当然只能担当挑担角色。挑岸比开河吃力，泥担重，后期爬坡比较陡。我是围垦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挑的泥担和其他人一样重，因此一天下来，累得精疲力竭。坚持了几天，我有些体力不支，不但肩膀肿，痰里还出现了些许血丝。我有些紧张，知道出现血丝是肺部受到重压的结果，但我很要面子，不敢声张，心中反复默念孟子励志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有一个忠厚的人，看出我体力不支的现象，便吩咐掘泥人对我照顾一点，“说他人小工分少，应该泥块要小一点，不然的话，要害他后半世。”多谢我这档（组）的掘泥人，也真是老实厚道，听人劝说后，果然泥块改小对我照顾有加。按照不成文的劳动规则，挑担人和掘泥人之间，要经常轮流替换。我可能比较吃苦耐劳，毫无怨言默默无闻劳作的态度，感动了我们这档人，在后期居然也有人提出叫我学学掘泥。说良心话，掘泥比挑担省力，但掘泥是技术活，必须具有一定的技巧才能胜任，作为一个男劳力，这门技术必须要学会。面对机会，我虚心请教，苦练掘泥技术。老鼠沙的泥土都是芦根泥，不好掘，一不小心泥块就碎了。几天下来，我满手心都是血泡，但凭着意志居然也能勉强凑合满足挑泥人的需要。我在农村日后熟练的掘泥技术，归功于这次的掘泥机会。

经过将近十多天的艰苦围垦，大堤的雏形已基本形成。我望着江边平地而起连绵不断的岸基，惊叹劳动人民与地奋斗的伟大，千顷良田即将围垦而成，眼前仿佛呈现出一片黄灿灿和一片绿茵茵交相辉映的农作物丰收景象。

老鼠沙围垦面积大，滩涂内布满港丫支，在通向长江口的一处港丫支，水域面积特别大（就是现在的明珠湖）。在这港丫支上，要筑成一条大坝，连接大堤截流长江水进入，围垦任务才算完成。筑大坝崇明人叫刹江坝，刹江坝是各公社共有的任务，围垦指挥部按土方数在各公社和生产队之间进行分配。由于老鼠沙地势低，刹江坝必须抢在小潮汛期间进行并完成，因此该工程要求24小时不间断地连续作业施工。轮到上刹江坝工地的人员很辛苦，一是挑灯夜战深夜时间比较多，二是送泥路程很远容易累人，三是泥泞道路不好走，四是晚上天气特别寒冷。这是对每一个围垦人员的严竣考验。

到大坝合龙阶段，生产队里的人员都全部去支援大坝工地。一到工地，只见场景气势磅礴，一艘水泥船为合龙需要，已沉淹在合龙口里拦水截泥。大坝两头数不清的红旗猎猎，喇叭里的歌声和人群里的口号声震天动地。尤其是在晚上，在晃动的灯海下，黑压压的队伍里人头攒动，挑担人排成长龙一样，人们在指挥人员的引导下，有条不紊地前进倒泥后退收担，在人海战的作用下，大坝的口子在慢慢缩小。

大坝合龙阶段几天几夜的连续作战，作战的人们都显得疲劳不堪，休息时以致出现了人睡在草包里不醒的现象。在极度疲劳状态下，晚上工地还出现了“偷工减料”现象。因为分配到生产队的任务是土方数，管理人员每天都对各队的作业人员进行收方，收方的依据就是以作业人员挖掘的土坑为标准。这就出现了一个漏洞，即挖出的土方不一定全部挑到大坝上。我队也模仿其他队进行“偷工减料”做法，即掘泥人挖掘很大的泥块，一半悬空搁在泥落担上口，并在泥块上口地方切上一道深痕。挑泥人先轻轻扶起担子，待稍微走远后两手晃动担子，悬空的泥块从担子上滚落下来。所以实际真正挑送到大坝上的土只有一半，另一半掉在送泥的道路上，但围垦作业人员的工效却成倍提高。后来指挥部管理人员及时发现了这个“偷工减料”做法，立马进行了制止，有效保证了大坝合龙的顺利完成。

围垦工地上的日夜挑灯夜战，使得围垦人员人困马乏，一回到环洞舍休息，人们立马倒头便睡。到开饭时，炊事员喊破喉咙才能把大家叫醒吃饭。回忆一段吃早饭的往事，真是叫人哭笑不得。那是一个雨后雾蒙蒙的清晨，因刹江坝要出早工，队长提前叫醒大家吃早饭，众人在黑暗中起床洗漱完毕，朦胧中慌忙寻碗吃饭。吃到一半时，不知谁说了今天的早饭怎么有臭味，不说不醒，一说大家都有同感。有好事者提着马灯走到土灶锅子里查看，只听他大叫一声，哇地呕吐了一地。须臾，他回顾神来，疾声呼叫：“饭里有粪便，大家快把饭倒掉。”队长一个箭步走到炊事员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呵斥是怎么回事，炊事员懵着灰白色脸也回答不出所以然。我对着队长说：“原因肯定是港丫支边取水口的问题。”队长提着马灯带领大家走到取水口查看，果然发现有粪便漂浮在水面。围垦工作是繁重的体力活，工地上没有固定的炊事员，烧饭是轻松活，大家都是轮流的。这天这位炊事员本来就是一个马大哈，可能前天干活累了，凌晨又先起床做饭，糊里糊涂就慌忙取水，结果闯下大祸。回想那时候，环境条件确实很差。围垦的几百号人吃喝拉撒都在这条江丫支边上，随地大小便的人很多，大雨一冲，污秽物都流到江丫支里，水质污染的程度可想而知。放在今天，用环保和卫生的角度审视，这种环境根本不是人生活的地方。

经过20多天的奋斗，在指挥部的正确领导和全体围垦人员的共同努力下，我队终于在年前完成了上级分配的挑岸和大坝合龙任务。这次围垦，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艰苦厉练，第一次过上集体生活，第一次学到了农民赖于生存的掘泥技术。在工地的战斗中，我虽然付出了我这个年龄不该付出的气力，但我这个“家庭出身不好的子女”，真实感受到了贫下中农对我的温暖关怀，，更认识看清了即使在文革政治化运动期间，人间社会却还能存在着那一种没有被政治吞噬的原始的纯朴的人性之情。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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