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生真菌beauveriabassiana：真菌家族的，绝命毒师

人气：462 ℃/2024-01-02 22:43:31

文 / 李海蛟

1740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因误食毒蘑菇去世，由此引发了长达 8 年之久的争夺奥地利王位继承权的战争。法国哲学家伏尔泰评论说，“一盘蘑菇改变了欧洲的命运”。究竟是什么蘑菇拥有这种神奇的力量？

大名鼎鼎的毒蝇鹅膏（刘铁志供图）

毒蘑菇，又称毒蕈（音：xùn）、毒菌，是一类人或畜禽食用后会产生中毒反应的大型真菌的子实体，其中大部分属于担子菌，少数属于子囊菌。目前，全球已报道的毒蘑菇超过 1000 种，我国有 500 多种。

很多人对蘑菇的印象是长着一个红色的菌盖，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白色的鳞片，菌盖下有一根细长的柄，像一把小伞。其实，这种蘑菇就是大名鼎鼎的毒蝇鹅膏（Amanita muscaria），俗称毒蝇伞，是鹅膏属的模式种。重要的是，它是一种毒蘑菇，具有神经毒性。

黄盖鹅膏

作为“蘑菇”的代名词，毒蝇鹅膏出现在各种传说、艺术和文学作品中，甚至成了著名电子游戏《超级玛丽》中的道具。毒蝇鹅膏种加词的拉丁文词源“musca”意为“苍蝇”，该种的英文名也被称为“fly agaric（苍蝇伞菌）”或“fly amanita（苍蝇鹅膏）”。一种蘑菇为什么会叫“苍蝇”呢？目前有两种解释：第一种认为根据中古时期的迷信说法，如果苍蝇钻进人的脑袋里，人就会得精神疾病，与毒蝇鹅膏的中毒症状类似；第二种认为将毒蝇鹅膏捣碎后加入牛奶，可用作诱杀苍蝇的杀虫剂。

人类历史长河中的毒蘑菇

毒蘑菇伴随人类的历史已经有数千年了，它们不仅会危害人类的生命健康，甚至在一些关键的时间节点改变了历史的走向，更在文学、艺术和宗教等领域大放异彩，深刻影响着人类社会。

18 世纪的法国启蒙思想家、文学家和哲学家伏尔泰在《回忆录》中曾说：“一盘蘑菇改变了欧洲的命运。”历史上，人们根据中毒症状与阴谋论推测死于剧毒蘑菇的重要人物不止一人。公元 54 年 10 月，非常喜欢吃一种美味的蘑菇——凯撒鹅膏（A. caesarea）的罗马皇帝克劳狄一世在一场家庭晚宴中因中毒而亡。当时人们普遍怀疑是其继子尼禄的母亲阿格里庇娜为了让儿子上位而使用了剧毒的鹅膏下毒。1740 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在食用一盘炒蘑菇后出现了胃肠道病症，并于 10 天后去世，其中毒过程和症状与剧毒的鹅膏相符。随后，因查理六世突然去世引发了后来的争夺奥地利王位继承权的战争。

毒蘑菇如幽灵般不仅出现在改变历史的谋杀事件中，在某些宗教仪式或者疾病治疗上也有其身影闪现。传说北欧与西伯利亚地区的萨米人会在萨满教仪式上使用毒蝇鹅膏，借此与神灵沟通。据记载，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前，美洲的美索亚美利加人（中美洲地区的居民）在宗教交流、占卜和治疗中都会用到含裸盖菇素的致幻蘑菇（也称************或神圣蘑菇）。在墨西哥，致幻蘑菇被马萨特克人用于夜间举行的宗教仪式或治疗病人。1957 年 5 月，美国摩根大通公司前副总裁罗伯特 • 戈登 • 沃森在《生活》杂志上发表了题为《寻找神奇蘑菇》的文章，首次向世人揭开了致幻蘑菇的神秘面纱。

一种致幻蘑菇——卵囊裸盖菇

大自然的平衡者

毒蘑菇作为真菌中的一个特殊类群，与其他众多大型真菌一样，在自然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和能量循环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很多毒蘑菇与特定植物形成一种叫“菌根”的共生体，它们互利共生，毒蘑菇促进了植物的生长发育并维持生态稳定。有一些毒蘑菇是腐生真菌，可以分解自然界中衰老或死亡的植物残体，甚至食草动物粪便中未被消化的植物残渣也可被分解，是名副其实的“大自然的分解者”。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毒蘑菇也是很多动物的食物和栖息地。还有一些毒蘑菇是寄生真菌，可以杀死寄主以获取生命所需的物质和能量，从而改变自然界的物质平衡。

是毒？是药？

毒蘑菇虽然在自然界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对人类并不友好。它会引起多种类型的中毒，甚至危害生命。不过，有些毒蘑菇经过正确的加工后是可食用的，如兰茂牛肝菌（Lanmaoa asiatica），俗称“见手青”，在彻底煮熟后是一种美味的食用菌，但加工不当则会引起人中毒，使人产生各种幻觉。很多人蘑菇中毒后会看到“小人”，这类可以引起幻觉的牛肝菌也被统称为“小人菌”。

兰茂牛肝菌（杨祝良供图）

硬币总有两面。除了给人类带来毒害外，近年来，科学家发现一些毒蘑菇的毒素或代谢产物展现出很好的药用前景。例如：能造成急性肝损害的鹅膏毒素成为具有治疗癌症功效的“明星”；能使人产生幻觉的裸盖菇素在治疗抑郁症、成瘾性疾病以及缓解面对死亡时的恐惧等方面都表现出良好的应用前景。相信随着研究的深入，会有越来越多的毒蘑菇成为药物挖掘的热点。

蘑菇中毒形势严峻

中国是毒蘑菇危害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根据“食源性疾病监测报告系统”报告，2010—2020 年我国民众蘑菇中毒的情况如下：中毒事件 10 036 起；中毒人数 38 676 人；死亡人数 788 人，年均约 72 人；病死率接近 2.04%。

我国民众蘑菇中毒情况严重主要有四个原因。第一，我国毒蘑菇种类丰富、毒素多样，其中不乏剧毒的物种。第二，在野外，各种毒蘑菇与野生食用菌生长在同一环境中，它们形态上极为相似，很难区分。第三，我国很多地区的人们都有采食野生蘑菇的习惯，但人们普遍缺乏辨识毒蘑菇的能力，甚至很多流传很广的鉴别方法都是错的，例如：颜色鲜艳的蘑菇有毒，颜色淡雅朴素的蘑菇可食用（实际上，长得白白净净的致命鹅膏就是一种剧毒蘑菇，俗称“白毒伞”，因最早发现于广州，又叫“广州毁灭天使”）；用银器与蘑菇一同烹饪，若银器变色便是毒蘑菇，反之可食用（实际上，银器试毒是检测出了食物中的含硫杂质，而不是毒素）。第四，很多人对于毒蘑菇的危害认识不足，认为顶多会呕吐、拉肚子，不会危及生命，也不用去医院，但正是由于没能及时就医，每年都会发生严重的人员中毒事件甚至导致死亡。

致命鹅膏

中国的“绝命毒师”

为了减少毒蘑菇对人类的威胁，科学家一直在研究其中的毒素并提出治疗方案。根据中毒后的临床表现，我国目前毒蘑菇中毒主要分为急性肝损害型、横纹肌溶解型、急性肾衰竭型、胃肠炎型、神经精神型、溶血型和光敏性皮炎型共 7 种类型。

在我国可造成急性肝损害型中毒的毒蘑菇主要是鹅膏属、环柄菇属和盔孢伞属的种类，常见的有 20 多种，也是我国导致中毒死亡的最主要的毒蘑菇类群。

假褐云斑鹅膏

鹅膏属 集中在檐托鹅膏组。目前我国已报道了 12 种，子实体有白色、灰色和黄色三种颜色。该类群有一些共同的特征，如菌柄上部具膜状菌环，基部有球状菌托。中毒案例中常出现的种类包括致命鹅膏、灰花纹鹅膏、裂皮鹅膏、淡红鹅膏、假淡红鹅膏、拟灰花纹鹅膏和黄盖鹅膏等。

灰花纹鹅膏

环柄菇属 集中在卵孢组。其主要宏观特征是假褐云斑鹅膏子实体小，菌盖与菌柄下部有同色的鳞片。中毒案例中最常出现的是肉褐鳞环柄菇，近年来毒环柄菇也造成多起中毒事件，亚毒环柄菇、褐鳞环柄菇和近肉红环柄菇等也检出了剧毒的鹅膏毒素。

肉褐鳞环柄菇

盔孢菌属 最常见的为条盖盔孢菌，纹缘盔孢菌也偶有人员中毒报道。这两种的主要特征是子实体小型至中等大小，呈黄褐色至锈褐色，质地较韧，生于树上。

条盖盔孢菌

在我国可造成横纹肌溶解型中毒的毒蘑菇主要是亚稀褶红菇。该种广泛分布于华中、华东、华南和西南等地，是除急性肝损害型毒蘑菇外造成死亡的最主要物种。

亚稀褶红菇

在我国可造成急性肾衰竭型中毒的毒蘑菇主要来自鹅膏属，最常见的有欧氏鹅膏、拟卵盖鹅膏和假褐云斑鹅膏。

欧氏鹅膏

拟卵盖鹅膏

在我国可造成胃肠炎型中毒的毒蘑菇种类繁多，超过 200 种，排名前三位的为大青褶伞、日本红菇和近江粉褶菌。

大青褶伞

日本红菇

近江粉褶菌（李泰辉供图）

在我国可造成神经精神型中毒的毒蘑菇种类繁多，超过 200 种，如鹅膏属的球基鹅膏、小毒蝇鹅膏和残托鹅膏有环变型，裸伞属的热带紫褐裸伞，裸盖菇属的古巴裸盖菇、苏梅岛裸盖菇以及丝盖伞科的多个种等。

球基鹅膏

在我国可造成溶血型中毒的毒蘑菇主要是桩菇属的部分物种，最常见的为卷边桩菇和东方桩菇。

一种丝盖伞科的毒蘑菇——茶褐裂盖伞

在我国可造成光敏性皮炎型中毒的毒蘑菇主要有污胶鼓菌和叶状耳盘菌两种。

一种丝盖伞科的毒蘑菇—— 毒蝇歧盖伞（范宇光供图）

毒蘑菇中毒后的救治

在蘑菇中毒的病患临床诊治中，情况会很复杂，如目前一些种不能准确的分型，或者病患食用了多种毒蘑菇，导致复杂的中毒症状出现。导致中毒死亡的最主要类型为急性肝损害型和横纹肌溶解型（多伴有急性肾功能衰竭及代谢紊乱）。急性肾衰竭型和溶血型也是严重的中毒类型，救治不及时会造成死亡。胃肠炎型和神经精神型是最常见的中毒类型，但一般不会引起死亡。

污胶鼓菌（图力古尔供图）

目前全球范围内尚无针对蘑菇中毒的标准治疗方法，绝大多数蘑菇中毒也没有特效药或特效解毒剂。因此，早发现、早就医、早诊断、早治疗才是救治蘑菇中毒的关键。

卷边桩菇

对于大众而言，发现自己蘑菇中毒或怀疑中毒后，可先自行催吐，但必须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用手指抠咽部或用器具压迫舌根部即可引起呕吐，需反复多次尽量把胃内食物吐出来，以减少毒素的吸收。有人蘑菇中毒的首发症状就是恶心、呕吐，此时需尽量呕吐，喝水再吐，直至吐不出食物后立即到正规医院就医。就医时最好携带剩余的未加工的蘑菇样品或照片，以备医生鉴定蘑菇的种类，进而确定有效的治疗手段。